此时,亚滫感觉自己进到另一个陌生地方──入口是一个螺旋风口,狂风阵阵呼啸而过,即使亚滫对自身施加保护咒,要维持平衡还是颇为吃力,他尽力维持自身意识完整,以防自己被吹散。
风暴来临乍看之下毫无轨迹可循,但亚滫知道这些狂风是经由意识核心散发出来,这种呈现螺旋状的风带,只要找到风眼──他就可以穿过这层意识防护。
小心地移动身体,亚滫感应到风暴逐渐削弱,於是开始平稳下降。
飘浮在风暴眼中,亚滫安然通过最危险的地带,但他猛然发现假扮烨斐的人不见了!
心中不禁有些懊恼,自己一时大意……那个家伙极可能在通过暴风圈时逃脱,也可能是强烈暴风把它的意识吹散。
亚滫缓缓降落地面,四周如同荒原般毫无生机,这里彷佛刚下过一场雨,地面还有些湿漉,夹带淡淡雾气,在视线模糊之中──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背影显得相当孤独,他抬头看着乌云逐渐散去的天空,手中握着的火红之剑鲜明夺目,可是剑身却沾染不相衬的黑色液体,从剑身往剑尖处滑落,直到滴落地面。
对着那抹熟悉背影,亚滫轻声呼唤:「烨斐。」
听到轻喊,对方缓缓转身,鲜红双瞳瞠得老大,其中带着震惊和不敢置信。
亚滫迈开步伐直到他身前,露出一贯的温柔笑容,毫不迟疑朝他伸出手,「总算找到你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烨斐凝视眼前的这个人,温柔神色中没有一丝疑虑、责怪。
照理来说,亚滫的意识应该早被莉塔带出自己的身体才对,没想到他居然冒着意识消散的危险,来到菲尔的体内找寻自己。
这个人,一次又一次在他感到脆弱的时候出现,毫不保留接受他的一切。
淡淡水雾些微模糊视线,一滴雨水从天而降,正巧落在美丽的脸庞,他轻眼一眨,雨珠顺势滑下。
烨斐伸手一把环住亚滫的脖子,埋头低语道:「嗯,我们回去吧。」
一道光芒乍现,两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这片荒芜中。
***
「呜……」亚滫吃力张开眼,一映入眼帘的就是众人担心的神色。
珞飞立刻双手合十,一脸感动地说:「学长──你总算醒了!太好了……只差一分钟,我不用被吸乾了……」话一说完,惹得众人一阵白眼。
顾不得身体处在有些虚弱的状况,他在葛雷的搀扶下起身走到烨斐床边,焦急询问:「莉塔小姐,他怎麽还没醒来?」
「姐姐都不急,你急甚麽?毕竟意识脱离本体这麽久,一时半刻醒不来也是正常的,没把小命搞丢就该偷笑了!」
「多谢老师……让我捡回这条小命。」
床上的人忽然开口,接着缓缓睁开双眼。烨斐对着美艳的魔女老师露出一抹虚幻而美丽的淡淡笑靥。
五根尖锐的黑色指甲迳直插入枕边,差一公分就可以把烨斐的头戳出五个大洞,莉塔对着烨斐眨眨妩媚大眼,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人好生感到害怕。
两人眼带笑意地相互对视好一阵子,其实是避开众人耳目,私下用感知交谈了几句。
随後莉塔收起手,伸伸懒腰,潇洒地走到窗边,回头对众人抛了个媚眼,「好了,现在没姐姐的事,我要去城里逛逛,艾因小帅哥,走罗!」
艾因随着她的呼喊向窗边靠近,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淡淡望了烨斐一眼,恰好把对方眼中的诧异收进眼底,可见他完全没预料自己会出现。
『我等你来。』
缇莉蕥正想喊人,两人已跃出窗外跳到魔兽背上,巨大双翅挥舞,狂风灌进房内掀起一股冲击,把房内瞬间搞得一团糟。
烨斐看着缇莉蕥有些落寞的神色,不由得补充几句:「学姊,你想找老师的话还是改天吧,她现在心情不太好。放心,她最近几天会待在城里。」在烨斐没找她前,她暂时不会离开。
凡妮莎顾不得众人目光直接扑到他身上,用小手死命搥打他的胸口:「烨斐──你知不知道人家担心死了!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亚滫一个箭步走到凡妮莎身後,毫不费力把她拎了起来,当下众人觉得这本来还算温暖的室内突然下降了好几度。
「请老师到一旁坐下,谢谢。」
凡妮莎愣了一下,转头环顾四周,这里只剩下索垠、亚滫、葛雷、缇莉蕥、菲茵跟几个白衣级的小鬼,其他人因为有其他事要处理,所以先行离开。而所有人不知何时搬好一张椅子,坐得十分端正,背脊挺直,见状,她也效仿大家坐上唯一一张空椅,将背打得一样挺直。
嗯……明明她是老师……为什麽要乖乖听一个年轻学生会长的话?
不过大家不发一语,甚至还目不斜视,深怕不小心引来冷着一张脸的某人注意。
亚滫看着床上的烨斐,淡然道:「既然你醒了,我先让你自己解释──你的意识为什麽在菲尔学弟的体内?」
凡妮莎立刻瞪大眼,这没错吧?他、他居然在质问烨斐!
烨斐清楚感受怒气蔓延,毕竟亚滫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他……刚刚为了确认自己没事,尚未发作,但现在……以往温和的死火山重新燃出火舌了。
「我本来是在自己的意识中,但发现了另一只喰虫的踪影,随着它才被拉进菲尔的意识中……」
啪!
亚滫重重拍了床边的柜子,众人猛然吸了一大口气,但没人敢露出多余表情,连头发都服服贴贴地没飘动半根。
半晌,烨斐才承认:「好,我说……我是趁着老师施咒时,让她把我的意识带到菲尔体内……」
亚滫打断他:「既然你不肯好好解释,那由我来说清楚。」
烨斐偏头面露不解。
亚滫开始第一波问讯:「在皇宫里出现的那只喰虫,你早发现它附在菲尔学弟体内,是吗?」
烨斐心一惊,他不知道亚滫是怎麽知道这件事的,但既然被点出来了,索性诚实以告:「……嗯,对。」
第二波问讯无情接续:「可是菲尔学弟体内竟然还有另外一只,这两只喰虫同时侵蚀菲尔学弟,你为了救他,所以打算以自己为饵,将本来想攻击你的那一只引出来,将其斩杀,我有说错吗?」
烨斐又艰难地摇摇头,「……没有。」
第三波直接袭来,「你杀了那只想寄生於你的喰虫,再藉由莉塔小姐的阵法把我们的意识带入你体内,同时将自身意识转入学弟体内,打算将他体内的喰虫斩杀,对吗?」
烨斐来不及反应,第四波问讯就来了。
「实际上,带我们进入你的意识中对我们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只是你纯粹掩饰自己冒险进入学弟意识内的挡箭牌,因为这才是真正危险的事──不过那只喰虫根本没死绝,它残留的分体反倒将我们拉出莉塔小姐建筑的空间,干扰我们找寻你。」
「那是意外,我真的……」
亚滫面无表情地看着烨斐,然後下达最终结果:「所以你不知何时发现菲尔学弟内的那两只喰虫,为了救他,你想方设法,但依你的个性不愿意让其他人跟你一起涉险,於是找来莉塔小姐把我们导入错误方向,然後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情,最後成功解决那两只喰虫,自己却差点回不来,我说完了。」
听完亚滫的精采演说,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烨斐则露出无奈神色。
大家默默心想:以後别想做甚麽见不得人的事,要不然亚滫会负责向大家钜细靡遗演说自己干出甚麽好事……
亚滫缓缓转身,因为烨斐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用极为低沉的嗓音说:「你对大家隐瞒双眼的事,我想索垠不会没发现,多半也是受到你的威胁,所以三缄其口。这次又独自涉险──如果事後不给你一点处罚,下次还要搞出甚麽事?」
被点到名的索垠打了个冷颤,默默把椅子挪到最边边的角落去。
「你──要处罚我?」烨斐睁大眼睛,察觉亚滫全然没有转圜之意──这次他是认真的。
「索垠确认你的身体状况没问题後──到瑷辉塔的禁闭室去,我说可以出来的时候,再出来!」
闻言,烨斐将眼神转向端坐在椅子上的群众们,每个人很有默契地别过头,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这时索垠倒是开口补充:「他看来没啥问题,可以先拖去,有事我再去禁闭室出公差就好。」
你──!
烨斐压下心中的怒意,暗自把这笔仇记下了。
「葛雷,菲茵,这里交给你们,我要回学生会办公室处理其他事。然後其他人──自行解散!」语毕,俊挺背影就这样俐落离开众人的视线。
大家默默目送气炸的某人离开後,葛雷跟菲因一左一右走到床边,脸带玩味地望着烨斐:「学弟,老虎不发威,你真当他是病猫呀?亚滫能坐到学生会长的位子可不是纯靠脸蛋。」
「不过跟他共事这麽久以来,我还没见过他这麽生气。学弟,你真是不简单。」葛雷的几句吐槽,让烨斐一阵无语。
兄弟俩同时望向他,异口同声安慰:「小烨,我们会去探望你的!」
珞飞伸长手,一副要共患难的模样,「烨斐,我跟你一起被关吧!」下一秒就被兄弟俩拖到角落去。
伊里枢轻声一叹:「烨斐,下次别再让大家担心了。」
耳边传来大家的加油打气声,烨斐苦笑着下了床,跟着葛雷和菲茵的脚步前往瑷辉塔的禁闭室……
自我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