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布置简单的房间内,纯白洁净的双人床上,甚莫生躺着却没睡着。
窗外皎洁的明月高挂在夜空,照亮了漆黑的夜晚。替怕黑的人们驱走了巷弄里的黑,也替那些无梦之人带来一些光亮,不再寂寞。
甚莫生翻过身,望着月光透过窗而照亮,空荡荡的一侧。他多希望这个位置的人等一下就回来,笑着跟他说工作晚回来了,然後钻进他的怀里,两个人怀着相同的梦一起相拥入睡。
甚莫生闭了闭眼,想要抹去脑中的思绪,可是却发觉怎麽样也无法停止想念,反而更加厉害。
他彷佛看见在温柔的月光下,陆伊就躺在他的身侧,笑弯着双眼看着他。
人生中来来去去这麽多人,有多少人会停下来看你?或许人们一生都在寻寻觅觅,就等着有一天,有一个人,就这样和你微笑相视着,一句话也不说。
甚莫生烦躁地坐起身,扒了扒头发,无奈的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他决定离开被窝,去寻找能够帮助睡眠的好方法。
一掀开棉被下床,他就被刺冷的空气激得一个冷颤。越来越低温的天气正提醒着庸庸碌碌的人们,一年又要结束了,新的一年又在毫无准备之下开始了。
他拿过搁在一边的外套穿上,套上拖鞋走出了房间。
他到厨房翻找了一下,他记得早上牛奶就被喝光了,也记得上次他还有剩半瓶红酒在橱柜里。
透过了月光,这一次他很顺利地找到了红酒,为自己斟上了一杯,然後拎着酒瓶和杯子到沙发上坐下。
原本会到处摆放摄影书籍都整齐地收上了书架。
他一边喝着,一边环顾四周。
从阳台洒落进来的月光让他能够清楚地看见墙上贴着地照片,他一张张地看着,就像是平常看着的那样,每一张都被他一遍又一遍地,深深地反覆印烙在脑海里。
从胃开始渐渐地有一股暖流蔓延开来,一直到了脸颊上,可是却填不满心底的那个缺口。
他最终将目光放在了一张风景照上,照片上有许多摩挲过的痕迹,看起来常常被人拿在手里。
他凝视了一会儿,然後阖上双眼。
呼啸而过的风声、被风卷起乱舞的衣摆和头发、满地飞走的冰屑、一片雪白地荒芜,一切都历历在目。他还沈浸在大自然壮丽的冲击中,迟迟没有办法抽离。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那人也回头对他一笑。
啊⋯⋯
甚莫生张开双眼,头向後枕着椅背,凝视着天花板,眼底闪烁的水光。
是啊⋯⋯
他身侧的那个人没有回来过。
会和他相视而笑的那个人不在了。
那个人的笑容永远都留在那片风景里了。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於生,你爸妈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所以帮你取这个名字,幸好有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我才有一个世界最好的朋友和男朋友。」
但是你知道吗?我就只希望你好好的。
甚莫生伸手要拿酒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把酒喝完了。
她看着手中的酒瓶,突然想起来以前好像也发生过一样的事。
那天他也是睡不着,起来找东西喝帮助睡眠。那时候牛奶一早就被陆伊喝光了,他找到了橱柜里剩下的半支红酒便凑合着喝了。
边喝酒他便一边想事情,那时候陆伊刚开始学摄影,每天回家开口闭口都是师父,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再加上陆伊默默吞了很多苦,让他心里很心疼,一个晚上都不自觉地在想这些事,怎麽样都离不开,所以才会失眠。
後来有一点喝醉了,他便回到床上,看着陆伊突然灵机一动,在熟睡的陆伊脖子上种了一个草莓便睡着了。
陆伊隔天自己也没发现,他也不说,就这样陪她去了工作现场,也顺便谢谢大家对陆伊的照顾和关心,再顺便划一下地盘,宣誓主有权。
但他其实也没做什麽,就是和几个重要的人,例如她师父等打了招呼,然後这麽往旁边一站,陆伊身边的杂草们立刻就枯萎了。
大概过了两三个小时,他发现陆伊开始遮遮掩掩,时不时的就往他这边丢一记眼刀,或是恼羞的看着他,恨不得冲过来打他一顿。
阿阿,终於看到了。
他有点幸灾乐祸的想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虽然当天晚上他被赶到沙发去睡觉,可是有人半夜睡得不踏实还是把他叫进去房间里睡了。
甚莫生一股脑地开始回想,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走的出来了。只能活在回忆、思念及想像里,苟延残喘的过完这一生。
他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在心里稍微算了一下,拿起电话拨出一通国际号码。
「Hello?」一阵单调的电子音过去,听筒的那一头接通了。
「是我⋯⋯」甚莫生口气平稳的说。
「爸爸,你打给谁呀?」
甚莫生挂断电话以後,突然一道孩子的稚嫩声音从一旁传来,他转头过去,是一副睡眼惺忪样子的白缈穿着狐狸睡衣,他揉着大大的眼睛,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缈缈,你怎麽醒了?」甚莫生将他抱起,低声询问着。
「我去上厕所。」白缈将头靠上甚莫生的颈窝,咋吧着小嘴,双眼慢慢阖上。
「我抱你回去睡吧,爸爸也困了⋯⋯」甚莫生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孩子的背脊,安抚孩子入睡。
儿童房内两侧各有一张靠墙的床,其中一张上面躺在着一个呈大字型的小孩儿,穿着可爱的小熊睡衣,手里抓着一只小熊娃娃的手。他肥肥的小肚肚裸露在空气中,棉被已经掉一半在地板上了。
甚莫生先将怀里的放到另一张床上,孩子一沾到床就滚到角落蜷曲成一团。
他把白缈搁在枕头边的狐狸娃娃塞进他怀里,帮他把被子盖好,才去帮另一个拾起棉被,重新裹在他身上。
甚莫生轻声的出了房间带上门,然後走回自己的卧室躺回被窝里。
他一样翻过身,看着空荡荡的另一侧。
那里有他这辈子唯一爱的人,是他用尽一生也要去等待的人。他就这样追寻着她的脚步,走过她曾走过大那一些,完成她还没完成的那一些,尽管过程中磕磕绊绊,但是他依然要继续。
他像是在原地踏步,永远走不出这道枷锁,可是却在不知不觉中,跨出去了好远。
当初他毅然决然地收养了小孩,当作是他们的孩子在扶养,栽培他们的兴趣,就看哪一天他们会不会和她一样,喜欢上摄影。
甚莫生慢慢地阖上双眼。
这一晚,他好像梦见了陆伊,像个温柔的母亲抚过他的发鬓,轻轻的在他耳边说声祝你有个好梦。
他舒服的依偎在柔软的被窝里,嘴角轻轻上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