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当头,趁这时候大扫除是最佳吉时。步出公寓,汤裴裴穿着方便工作的T恤短裤,左手两包垃圾袋,右手一张破烂的藤编椅,小小身子尽了最大效率。
转角处堆积着纱窗、床垫、一些破烂家俱跟垃圾,全是这些天附近邻居们大扫除的杰作,奋力将手中的东西一丢,汤裴裴拍了拍双手,哼着歌往原路走回去,在阳光照射下,及肩又翘又硬的金发更加耀眼,暴露出不自量力染发失败的结果。
正要转身进公寓,她突然瞥见对面停放的一辆眼熟车子,一转头,常子庆幽神失伤的眼眸撞进她心中。
他怎麽会来?小跑步过去,她弯身撑着膝盖。「什麽时候来的,怎麽不上来?」
「好一会了,想说你正忙着大扫除。」苦涩的嘴角一扯,扯出她从没看过,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看我在大扫除不会一起帮忙喔?」皱了皱鼻头,她故意偏过头不看他,这是她赌气时惯有的动作。
知道他在哪里受了打击,不然他不会无故来找她,不过汤裴裴没问。
一道灼热的目光往脸上招呼过来,她一愣,缓缓回视罪魁祸首,後者却没收敛这举止。
是她的错觉吗?虽然被看得心脏加速跳了好几倍,不过汤裴裴克制不住自己,在空中与他忧伤的瞳孔交会,每望进那如渊的黑眸一分,柳眉就聚拢一分。
到底是不是她的错觉,为什麽她觉得他看她的眼神不一样,带点不舍……带点心疼……
「你脸色不好,要不要上来坐,我倒杯水给你喝。」她想太多了吧,她有什麽值得他心疼的,总不会是那头染坏的头发吧!
「也好。」常子庆下车,高大的身子为她挡去不少冷风。「穿这样不冷?」
「方便刷刷洗洗啊,过年了要大扫除。」拖鞋踏上楼梯,这栋公寓其实屋龄不老,六楼就是最高,不过却没电梯,大概屋主觉得电梯破坏公寓走的极简单纯风吧!不过汤裴裴不介意每天爬六楼,反而很喜欢父母为她挑的公寓。
嘴上哼着常哼的法国童歌,清澈响亮的嗓音伴着「啪啪啪」的拖鞋声回荡在楼梯间,突然低沉的男声从一旁传来,很细很微弱的跟着哼。
「你知道这首歌?」惊奇看着他,汤裴裴此刻才发现他的伤。「你的手怎麽了?」一阵惊呼,执起用纱布随随便便包紮的右手,渗出纱布的血迹已乾。
「小伤,没事。」挣脱她的掌控,常子庆将右手收进口袋。「每次都听你哼这首,听到我都会了。」
清楚感受到他不留情面的抽手,汤裴裴细白的手僵在半空中,心一沉,她黯黯地收了回来。
他也不习惯人家碰他吗……
没看到预料中一地的凌乱杂物,屋内的光景跟一般差不多,墙边倚着拖把水桶,微弱的广播声从房间传来。
「冰红茶好不好,我自己泡的喔!」嘴上虽是询问,不过她已经奉上一大杯了,也不在乎现在是冬天。反正这里是她家,她给什麽他就喝什麽。
在他对面横坐在沙发上,一双腿抬得高高的,拿着易开罐手一扳,汤裴裴大口大口地灌下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可乐,毫不客气。
「你真夏天。」喝了一口红茶,冰冰凉凉微甜的滋味滑入喉间,缓和喉头的苦。
「呵,打扫了一阵子会热啊,好喝吗?」
「嗯,跟以前一样。」再喝第二口,这举动看得汤裴裴眼中藏不住笑意,心满意足。原来他喜欢喝红茶,加上昨天早上知道他锺爱的花生酱,她一点一滴记在心头。
「你怎麽了?」盯着她,常子庆可没被她自诩的伪装游戏蒙骗,早就看出她的不对劲。
这句话是她要问他的吧,怎……怎麽轮到他来问?浑身不自在,汤裴裴转而危襟正坐,吞吞吐吐:「跟……跟男朋友……」
「分手了?」他是没看过她男朋友,不过不是交往有一段时间了吗?好像还是同班同学。
「对啊!」回答得乾脆,对,分手是她提的,所以她不觉得有什麽好伤心的,要坚强一点。只有前几天,她只有在晚上突然想起以前的时光,很不小心的掉了几滴泪而已。
「你们感情不是不错?」意味深长的瞄了她一眼,常子庆故意抛出这句话。他有一次过来找不到她,後来才发现是在男朋友那边过夜,之後他有时便会拿这件事调侃她。
「感情不错也是会淡的啊。」他又来了!之後只要找不到她,他就会自动解读成她在男友家过夜,其实也不过那麽一次,却让她都背着莫须有的罪名,也因为如此,害她之後都不太敢晚上在朋友家讨论功课。
她大可不必在意,毕竟他不是她什麽人,她也已经成年了,有权力作任何事,但她却会因为他的话感到良心不安。
他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一定是受了压力,或是已满载的负担需要出口,极需安稳舒服的空间好好睡上一觉,一想到他来找她却被拒绝在冷冰冰的门外,汤裴裴就觉得心中罪恶,不应该放他一个人无所依靠。
虽然她没身分立场,他也没要求她这麽做,但她从此之後都在家点一盏灯,她要让他知道,不管多晚,只要他来,她就在这里等着。
「天天在身边的情人会淡会腻……」缓缓吐出,常子庆望着她,那哀愁眼神看得她一颗心都要碎了。「那如果情人不在身边呢,心中是不是早就没有另一个人了?」
她……是不是让他想起什麽不好的事了?从沙发内起身,汤裴裴光着脚ㄚ子走向他。
在他面前站定,一句话都没讲,现在他需要的是安静沉淀。
「我想休息一下,可以吗?」常子庆抬头,脸上是乞求,逃避现实的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