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没什麽事情的话,房子里总是很安静,到了午後悠闲散落在空气中,连呼吸都让人昏昏欲睡,原本还专心在病历上的颜也注意力涣散了。
远处突然发出很大的声响,颜的睡意全被吓光,他想也没想,朝着声响发出的厨房就冲了出去。
「怎麽了?」
「跌倒,没啥哪。」
达叔扶着墙壁爬起身,还想弯腰捡地上的盐罐锅子,颜赶紧阻止,让他在椅子坐好。
「不舒服?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达叔脸色真的很差,嘴唇发白发抖,天天听他中气十足的骂人,颜从没真正把他当老人看,现在才意识到,达叔是个已经一脚踏进棺材、离死亡很近的人。
「男子汉是不去医院的!先前法着40度高烧啊,俺还在雪地里打兔子哪!」
「不行!我是医生,我说要去就是要去。」
「俺老归老,还……。」
话还没说完,达叔突然喘起气,脸憋得发白,就这麽趴在桌上昏过去。
「甭担心啦,俺今天精神特别好,和灌了1瓶高粱一样,逆知道哪高粱呀,喝下去好像针刺滴,很畅快啊,改添俺们一起喝个一杯,包准逆醉3天。」
病房里达叔叨念个没完没了,话说得比平常用力,1星期前的昏迷好像未曾发生过。
「别刚好就喝酒啊。」
检查着点滴等等的细节,颜轻松的说,却没有真的在笑。
「逆是怕输了呗。」
「好好好。」
颜苦笑的推门而出,一出房门就受不了的摀脸,蹲着就哭了起来,是什麽时後开始,他意识自己也是有感情的?负面情绪带来的影响一波一波,好半晌颜连站起来也没办法。
「叔叔,伯德哥找你。」
「我待会就去。」
不能因为情绪影响正事,这不是自己常挂嘴上的吗。整理好情绪,颜走向病房尽头的阳光室。
「还好吗?」
等在里头的伯德一开口就问,虽然没有笑,但看起来却没有颜那麽痛苦。
「他恐怕……没剩多少时间。」
颜丧气的垂头,深吸一口气,再也说不下去。
「达叔年纪也大了,我早就有心里准备,你也不要太在意。」
「颜叔叔、叔叔。」
为了方便照顾达叔,颜暂时『住』在病房内,几天下来他真的累坏了,睡得很熟,还不雅的打着大呼。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叫他,颜勉强张开眼睛,对面墙壁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4点。
「做什麽。」
「那个……。」
冬尉欲言又止的,好像还在思考该怎麽说。
「为什麽是你来?护士都干嘛去了!」
颜立刻知道是达叔出事了,暴怒的吼,来不及找乾净衣服了,他拿起丢在一边的脏衣服随便套上,连袜子也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
「因为……因……。」
「别挡着!」
奔进病房时,房间外已经站满组里的人,一路排到房间内,现场却异常安静,有人在抹眼泪,有人空洞的放空。
「我会带美女去看你的,你说你喜欢皮肤白的……」
常在厨房帮忙的男孩正握着达伯的手,和双眼紧闭的他说话。心电图还在平稳的跳动,颜不懂他们在做什麽,达伯不是还活着吗?好好的,只是被接上了气切管。
「颜医生。」
「颜医生。」
几个人过了一阵子才注意到颜,垂头丧气的和他打招呼,颜只顾着走近,那个男孩最後一次揉捏达伯的手,让出椅子给颜。
「颜。」
坐在病床另一侧的伯德也叫了他,示意其他人出去。
「原本打算直接决定的,我知道你会生气,可……,」伯德突然哽咽起来,吸了几下鼻子又继续说,语气只有稍微颤抖,「达叔这辈子活得够了,我们能让他有尊严的走最後一段路。」
这辈子颜从未对某个人那麽生气过,气得什麽话也说不出来,他瞪着伯德,直到眼睛乾涩。
「颜,住手。」
不顾不停掉下的眼泪,颜再重启了一次脑波仪,重复开开关关了3次,上头依然是一条直线,到第4次伯德才开口,却没有实际的阻止。
颜懂,可是当看到依然波动的呼吸数据,想到昨天说的无聊笑话,怎麽能停手?
可恶!
「放开!」
「你必须住手。」
伯德架住他,闪过挥来的拳头。
「闪开!」
救不到文森、救不了金尼,不能再放弃他,颜怒吼着,却怎样也挣脱不了伯德的压制。
「我现在不能听你的话,除非你冷静下来。」
伯德也在发抖,力气和决心却没有丝毫减弱,他当然也不想放弃达叔。
「我跟杀人犯没话好说!」
「你以为我想?」
伯德的声音不大,却很认真、饱含更多的痛苦,以柯老大的说法,就是『软弱』。
「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这麽决定好不好,但要再让达叔痛苦,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