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扶萧董起来。”贺清文别开眼,避开那灼人的目光。
维尔听从命令,走到萧暮远跟前,扶着他坐到了床上。
“你没事吧!”贺清文见他仍是一脸惨白,倒不像是装的,突然,似乎也猛想起了什么。“是不是你上次——”
萧暮远瞄了他一眼,扯着唇,勉强笑了一下。
“维尔,叫医生。”
“不必了!”萧暮远抬起手,摆了摆。
忍了一会儿,慢慢地不再那么疼了,萧暮远抬手,拭去了满头上的汗。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好?”
萧暮远试着动了动肩膀,还好,疼痛已经消散了不少。
好汉还要装下去,英雄还得继续撑着脸面,萧暮远僵着满脸笑意,朝贺清文说道,“放心吧,我还挺得住。”
贺清文见他笑得一脸僵硬,也没再说什么,有时男人的面子胜过一切,这一点,他清楚得很。
“不如——换个房间吧!”维尔低下身来,向贺清文请求。
“呃?为什么?”贺清文不解地看着维尔。
维尔瞧着一屋子的伤患,微微皱了下眉,想了想,回道,“这个屋子的风水不好。”
维尔一语即出,萧暮远忽然忍不住乐了出来。
一个老外跟中国人讲风水,确实让任何人都出乎意料之外。
萧暮远举手向他致歉,“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然后看向贺清文,“不如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去寺庙里烧烧香,拜拜佛,去去咱们俩身上的晦气,怕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若要是真的犯冲,也可以立即找个大师给破破。”
“你信这个?”贺清文好奇地看着他。
“倒也不是,只不过咱们两个在一起时确实诸事不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贺清文挑了挑眉,却煞有其味地盯着他看了一眼,说道,“诸事不顺?萧董说的可真轻巧!”随即他冷哼了一声,“你我的命,似乎本来就应该如此吧!”
相生相克,天煞孤星!
说不清,道不明,也许这就是前世的冤孽,要他们今生今世,算个清清楚楚。
荣媛看着他们,贺清文和萧暮远,这两个在商场上举足轻重的强者,话语间,时时刀光剑影,针锋相对。
可也像一对老友,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
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
莫要说她现在失了声,即使现在能说得出话,恐怕她也无法插言。
她已经被排挤在了贺清文的世界之外,无论曾经两人有多么亲近,那也只是曾经。
曾经的情份在贺清文心中的份量还能有几分?
仇恨早已占满了他的心,在贺清文的心中,所有背叛过他的父亲的人,包括她的父亲,还有萧暮远,都要比她荣媛的位置要靠前得多。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会痛得如针刺过一样。
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些羡慕萧暮远,真的很羡慕!
贺清文一方面要照顾荣媛,另一方面因为脚伤行动不便,干脆也住进了医院。
而接下来的两天里,萧暮远必定每天都会到医院报到。
“萧暮远,宏天集团目前没什么事可做吗?”
“当然不是,光是与贵公司的‘GreenDream’抢占市场,就已经够我焦头烂额的了。”
“哦?”贺清文挑眉,“那你——”
“我的宣传策划部部长现在卧病在床,我来探病没什么不对。”
宣传策划部部长?荣媛用手指了指自己,向萧暮远投去疑问的目光。
萧暮远笑着朝她点点头,“没错,昨天我向人事部发出的通知,等你爸爸的病稍稍好一点,你就正式走马上任吧!”
贺清文倏地一笑,“萧暮远,你这是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收买人心哪!”
“收买人心?”萧暮远一脸的诧异,俯下身,悄声问他,“你到底是信不过荣小姐的能力,还是信不过她的为人?”萧暮远轻轻笑了笑,低头瞧了瞧他的脚。“当然,我也是来探望贺公子的,你脚受了伤,我来慰问,不应该吗?”
贺清文一愣,挑眉不语。
萧暮远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有些无奈地蹙了下眉头。
等一下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不得不走了。
“下午还有个会,我先走了。”
“萧董慢走,不送!”
呵呵,还真是迫不及待,他就那么讨人厌吗?
萧暮远浅浅地叹气,穿上了外套,用手抚平衣服的时候,发觉里怀里有一样东西。
他拿出来一瞧,失笑。
一定是昨晚罗静偷偷放进去的。
他看着手里的那个东西,想起了很长时间以前跟李东旭说过的那个话题。
突然,很想用这个方法试一试。
清了下嗓子,把东西悄悄地放在了贺清文身旁的那个桌子上。
“给——”
贺清文起先并没有注意到萧暮远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是什么,等他看清时,竟有些失笑,不解,还有些诧异。
这个萧暮远——
他抬起头,看到萧暮远的背影已然消失在了病房门外。
然后,拿起了桌子上的那两枚糖果,笑了笑!
冬季的星空总是离地面特别的遥远,但是却更加清明。
北风呼呼地吹,吹起了沙粒与尘埃,敲打着玻璃。
人们有个习惯,就是当自己的心情忽明忽暗又找不出原因的时候,都喜欢把它归结是天气的关系。
所以风——即可以吹掉阴霾,也可以带来漫天不见的迷雾。
“清文,你在听吗?”
贺清文从微愣中回神,忙回答,“我在听,妈!”
于娟顿了顿,叹了口气。
“媛媛怎么样了?”
窗镜上反影里,靠在床头的荣媛手里正端着一本萧暮远拿来的新资料看得津津有味。
“她——好多了,明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唉——”于娟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冤孽呀,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种事,你和媛媛现在——”
“妈——”贺清文低声制止了于娟,“妈,不要再说了。”
“清文,实际上,你完全可以不用去理会荣世明的所做所为,媛媛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个好孩子,如果你能够接受她,妈妈觉得你们可以——”
“妈——”贺清文略略提高了一些声音,闭上眼,用手捏住了眉心。
再睁开眼时,看到窗影里的荣媛正抬头有些错愕地望着他,她不知道他们谈论的话题,但她的眼神却充满了疑问和不安。
“妈,有些事,是回不去的,而且——至始至终我从来就没有过那种想法。”
于娟察觉出了儿子的抵触,不再探讨下去,有些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会嫌太过无趣。
“妈知道了,你长大了,自己的事自己作主吧!”然后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儿子,听道格朗先生说,你下个月回来,是真的吗?”
贺清文点点头,“嗯,会回去的,妈!”
是的,他应答了道格朗,会回去陪他一起过圣诞。
于娟听了,话语间透出易察的喜悦,“那真是太好了,儿子,妈妈很想你,真想快点看到你!”
“呵呵,妈,我也想你,都有半年没吃到你做的菜了。”
“错了,儿子。”
“嗯?”贺清文微微一愣,“什么错了?”
“儿子,不是半年——而是二百三十三天,你已经走了二百三十三天了!”
于娟的声音很平静,贺清文的心却腾地一下,像是搅乱了的一锅粥。
贺清文的眼眶一下子模糊了,手里紧紧地攥住了窗帘的边缘,揉捏着,就像是努力地拼凑着被撕裂了的心。
“妈——对不起,我一定会尽快赶回去的,我一定会多抽时间陪你的!妈!”
他清了下嗓子,轻轻地哽咽了一下,把淡淡的哀伤掩视在不经意中。
“好了,不说了,照顾好自己,你平安无事,妈妈在这边才能安心!”
贺清文拧动着缠满绷带的脚,下意识地往上抬了抬。
“我会的,有维尔他们在,您就放心吧!”
挂断了与于娟的通话,贺清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荣媛不时地用余光瞧看着他,资料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伯母,好吗?”她已经能开口说话,只不过声音还有些沙哑。
贺清文微笑点头,“她很好!”
荣媛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看资料。
不能再期待什么了,她告诉自己。
至少现在这样很好,清文哥在她身边,不管是以什么身份。
只要能看得到他,就很好!
于娟挂上电话,站在客厅窗前,身旁的女佣悄声报告。
“夫人,总裁来探望您了!”
虽然同住在一个庄园,但并不是经常能够见到面,因为道格朗很忙,但是她知道,一旦他有时间,就一定会抽出时间来探望她。
这个道格朗,对她太过关心——
于娟很平静地回道,“快请他进来!”
女佣微微欠身然后退出了客厅,少许,道格朗走了进来。
“伯母!”他微微欠身,用还有些生硬的中文向于娟问好。
伯母!
身为总裁的道格朗一直都是这么称呼她。
是伯母,而不是贺夫人。
于娟端详着他,这个男人,永远都是那么的华贵雍容,他的身上拥有着沃森家族几代当家人沉淀下来的气质,这种气质与生俱来,无论身处在何时何地,他永远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他是王者,无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