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脚步声和逐渐下沉的太阳,抵达目的地的我们,渐渐缓下急促的呼吸。
眼前是一栋不旧却也不新的大楼,门口种了许多花花草草,而且摆放的位置绝佳,看起来既不繁复,又乾净整洁。
「是雨灵啊?」一声粗犷的呼唤从门口传来。
「张伯!」一看见熟悉的人影,我兴奋的挥挥手,汗水从额上滑落,快步上前,而辰佑则是在後头跟着。
一楼是舖满榻榻米的道场,二楼是张伯的家,三楼则是雨灵的旧家,之後的楼层则是租借给别人居住,而这里的房东就是张伯。
张伯和爸爸是昔日的好友,交情深厚。
爸爸让我跟着张伯在道场训练,学习防身技巧的同时,张伯还教了我搏斗术,让我顺利的拿到黑带。
张伯对我的照顾可说是像爸爸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严肃却不拘谨。
自从爸爸去世,我和妈妈便从这里搬出去了,虽然张伯试图留住妈妈的,但妈妈不愿留在这里,害怕看见一样的环境,她深爱的人却不再她的身边,而这令她难受。
「这是辰佑吗?」张伯的下巴还有点胡渣,颇有大叔气质。
「张伯,好久不见。」辰佑灿烂的笑了笑,以前常来我家的他,对张伯自然也不陌生。
「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呢!哈哈!」张伯开朗的大笑起来,浑厚的笑声,带给我无限精神。
「今天来是有什麽事吗?」张伯身上穿着道服,发上还沾着汗,可见刚才正在训练吧?
「来练身体的~」我举起手臂,试着挤出一点肌肉,却是徒劳无功。
「哈哈哈哈!真是难得呢!进来吧进来吧!」张伯热情的接待我们进去。
进去道场里後,发现里头什麽都没变。
辰佑先进去换道服,而我则是在道场随意绕绕。
不论是墙壁上头爸爸送的匾额,或是柜子上相框里穿着军服的爸爸,都跟以前一样,在他的位置不动。
我驻足在一张照片前,无法移开我的视线,突然眼眶有点热,不知怎地发不出声音。
小时候的我拿着我敲破的木板,开心的笑着,眼角还泛着泪,而爸爸则是骄傲的抱起我。
当时,我努力的想用手刀击破木板,搞得小手红肿,可是爸爸在一旁看着,我不愿意放弃,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最後终於破了,让我好激动好开心。
「爸…」我的声音透露着笑意,却带着点点鼻音。
「我这次数学考试啊…竟然考70几欸。」我忍不住破涕而笑。
「超厉害的吧?」我随意擦了擦眼泪,吸吸鼻子。
「你听到会不会一样骄傲的笑呢?」我咬了咬唇,试着露出一个笑容。
突然,我的头被一只手压下去。
「伯父好,这个笨蛋超努力的呢。」辰佑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每天熬夜,想搞懂每个奇怪的题目。」
喂…
「假日还来找我补习,总是有无穷的问题,是不是很白痴?」
爸,这个人很恶劣。
「说她跟某个人做了约定,我真好奇是谁能让她提那麽大的劲。」
我一愣。
我还真忘了那个约定。
「喂你够了哦…」我拨开他的手,抬起头却看见那双眼的真挚。
「不惜把自己搞成黑眼圈,像个疯婆子,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夏辰佑用力捏了我的脸。
「他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他低下头,温柔的对我笑着,这个表情有点犯规。
「去换道服,快点。」像是想到什麽,他推着我进去更衣室里头。
我才是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吧!
换完出来後,他正和张伯聊得愉快,所以我就先热身,好让我等等把夏辰佑这个讨厌鬼狠狠摔在地上!
等到他们注意到我时,我已经准备好了。
「欸,你怎麽偷跑啊!」他苦笑不得。
「谁理你,自己爱讲话,快开始啦!」我的语气流露期待,更多的是兴奋。
绑起一小撮马尾,拉紧腰带,做好预备姿势。
好久没跟辰佑对打了,以前小时候我喜欢拉着他陪我练习,而他虽然总嫌麻烦,却还是跟着我一起练习。
一同成长之下,我们的实力还能相当吗?
在张伯喊出开始的那时,我看见他眼里的自己,他正看着我,而我被他眼中的我吸引。
无法预测他下一步的我,防御不及,便被一招放倒。
「全身都是破绽,你在干嘛啊?」他轻松却略带失望的说着。
「……」我也为我的疏忽而惊讶,不服气的我重新站起来。
「在一次啦!我刚刚没好好集中精神!」我甩甩头,在拍拍自己的双颊,让自己清醒。
眼睛专注在辰佑的动作,从他的细微动作,我可以精准的确定他会从哪边攻击。
四周的空气像是慢了下来,飘着淡淡的茶香,随着气息缓缓吐出,每个细节,都被掌握了一样。
看着他的重心向左边微倾,我马上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啧!」像是被看穿的懊恼,他伸手爬抓住我的衣领,试图反击。
不过我的技术略胜一筹,脚一勾他的左脚,他便一声倒地。
一旁的张伯吹了一声口哨,笑容可掬的看着我们两个。
「两个小家伙可真是有趣啊~」他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若有所思的笑着。
「切,在一次。」辰佑这种不服输的态度,才是好玩的地方。
「好啊!」我活动活动身体,让自己保持在良好状态。
「那你们自己慢慢玩,我去喝茶啊!」张伯笑呵呵的走向角落的茶桌,一旁的柜子放了几盒上等茶叶,大多都是黑道大哥们送的。
张伯跟爸爸一样是军人出身,好像是曾做了什麽大事,让很多黑道大哥很尊敬这两位人物,爸爸的丧礼当天,也来了很多大哥级人物带着小弟来拈香。
「欸,你不用回家哦?」
对打了几十次後,当然我也赢了很多次,辰佑气喘吁吁的提出这个问题。
我抬起头,看向墙壁上的时钟,六点半。
「妈妈在家啊,现在回家应该是有晚餐吧。」我不禁笑了出来。
「那还不快回家啊?」辰佑让我先进去换衣。
「欸夏辰佑!你回家後要干嘛?」我在更衣室里头向外大喊。
「不知道欸~看漫画?」他随意丢了个疑问句。我似乎能想像他现在搔着头无奈的模样。
噗,像猴子。
「欸,你今天就好好睡觉,知道吗?」我们都换好衣服後,在路口准备道别。
「是是是~」我敷衍了下。
「别只会答,不会做啊。」他恶意满满的留下这句话和一个弹额头。
「知道啦!」做为反击,我捶了下他的肩窝。
「我可能要去爸妈店里,你自己回家真的没问题吗?」
「OK的啦!又不是小孩子。」我笑了笑。
「嗯哼,那掰罗。」他满意的笑了下,随後转身离开。
「拜拜~」
果然打一打,整个身子都放松了呢~
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回想起辰佑今天跟爸爸说的那些话。
“他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想到这,我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却不知不觉出现一抹甜蜜。
到了家门,却听见里头传来男人跟女人的笑声,看来是陈叔叔跟妈妈。
聊得好像正开心呢。
我是不是不该打扰他们的两人世界?
我犹豫了一下,想起和老师打的那个赌。
二话不说便火速冲到那个长椅处。
他泰若自然的坐在椅上,看着手中的小说,路灯的光线不太刺眼,反倒是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温和。
「老师好~」我小心翼翼的坐到长椅上。
「嗯。」他没把小说放下。
「关於我们打的赌…~」我试探性的说出口。
「嗯,你想知道什麽。」他阖上那本小说,转过头来,用那双隔着镜片的眸看着我,像是一层阻隔我了解他的铁壁。
「你跟你未婚妻,为什麽还不结婚啊?」心已经娶了,却还在等?等什麽?
「她还没说愿意。」老师看着天上的月亮,露出一丝温柔。
「那你怎麽知道她的心已经嫁你啊!」
「因为我知道她一直在等我。」只是简单一句话,却是这麽寂寞。
「那为什麽她不说…?」
「……她不能说了。再也没办法。」老师的声音变得冷淡,冷的刺骨,像是刺着他的心痛。
「为什麽不能说了呢?」我对他们的事越发好奇了。
「唉,你真是好奇心作祟。」他无奈的停下话题。
「齁,不多讲点吗?这样我的努力很不值欸!」我闹着脾气。
「我可以藉由我的经验给你建议,但要我继续说的话,我期待你日後的表现。」他微微一笑。
「唔……那你说吧。」无鱼虾也好。
「不要总把事情闷在心里。」他的声音有些感叹。
「人与人之间所有情感都很重要。」还真是有道理。
「比如呢?」
「亲人跟亲人,友人跟友人,爱人跟爱人,只需要一瞬间的不注意。」他停顿了一下,在这样的气氛,显得十分突兀。
「在深厚的情谊,都会瓦解。」他继续说道。
「如果跟人结仇了呢?」像是那个陈雪儿。
「化解的话,仇人会变成最好的盟友。相反地,曾经要好的朋友,变成仇人的话,会变成比仇人更恐怖的存在。」他这麽说着,冷冷的,却轻轻带过。
「为什麽朋友会变仇人啊?」我皱起眉头,表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