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在她房里走来走去的男人,司马音心底数不清第几次叹息,之前是整天不见人影,现下反了过来,不仅是天天看到他,他还可以不断的在她眼前晃,直到她认为自己已经快成了斗鸡眼才罢休。
难怪她活了这麽多年,一直不觉得自己少了个娘是个缺憾……
「来,喝药。」季明瀚站在她眼前,平稳的朝她鼻间送来一碗药,而且是黑得吓人,让她死都不肯喝的药。
方才他忙就是忙这些,还有换药什麽的,除了一些私密的地方要她自己来或是ㄚ鬟服务之外,其他的全都是靠他,反正打从她回到封家庄之後,照顾她的责任一直都是落在他肩头上,虽然说……能跟他这麽亲近她是很高兴啦,可是未免也太夸张了点吧?
「大哥,你坐坐,我自己喝。」音撑起笑花,想伸手接过,可眼前的男人哪里会让她如愿?
「你只需张嘴就行。」明瀚唇畔染上点点笑意,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微微瞄到一旁摆的特近的花瓶,只怕他一转身,该她喝的药,就全进了这里头。
呜……她不要喝,可是不喝,肩头上的伤好得慢,她就得多躺几日,而明瀚也就多待在她身旁几日,好吧,反正横是一刀竖也是一刀,只见她似是鼓起壮士断腕的决心,抢过药碗,一把灌下,然後就是一串呼天抢地的拔尖叫喊,而他在一旁静静送上茶水,还有德怡差人送来的桂花糖。
在外头的ㄚ鬟听见了,淡淡望了一眼,继续自个儿手上的工作,自从回来之後,每天总要上演个三回,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从小到大被人呵护得周全,没受过这麽重的伤,是以,像现在这般,被人亲昵的照顾着,她还真没感受过……好吧,现在感受到了,而且还很彻底的。
醒过来没多久,与她相熟的几个封家的人就上门来探望她,还包括了御棠岚,由他告知事情原委,才知道那天是因为消息走漏,黑山寨的人反而先下手为强,到封家来撒野。
封德琏事先知道状况,却来不及告诉封家早做防范,担心妹子的他这才让棠岚先行到封家去保护德怡;当然假扮成翠儿是他自己的主意。
而御棠岚跟封家不但有些渊源,算算血缘,跟德怡还称得上是表兄妹呢;「莫怪御兄那天会说或许哪天便在料想不到的地方见了面。」她很自然的想起那天离别时,棠岚对她说过的话,只是自个儿变成现在这模样也是始料未及的了。
「苦啊……」又烫啊,只是後头那句已经喊不出口,音一把接过明瀚替她端来的茶水,顺道把桂花糖往嘴里送,方能一并消除那又苦又烫的味道。
「不是早提醒过你,要你慢慢喝的吗?」明瀚摇摇头,再给她倒上一杯茶水来,这姑娘大概不管活到几岁,经历过多少事情,还是这般大而化之,着实叫人放不下心来。
她的伤虽然挺深,但还好,上头乾乾净净,没毒没什麽些麻烦的奇怪东西,在医馆的第三天她就已经醒过来了,当时的她双手都无法动弹,左手臂膀上给刀子划开皮肉不说,右肩窝更是吃上一记,就算是当时被大夫施以麻沸散医治,肩窝这伤口仍是疼痛难当,让她喊出声来。
当时明瀚就在身旁,她的醒来让他松了一口气,连忙拆下她肩上的包紮,替她换上新药,或许是药效发挥作用,也或许是她身上仍带着伤,气力未足,很快的又闭上眼睡着了。
再次醒来,又是隔了一天,这次醒来,却看不见他人影,她强忍着手上的痛楚撑起身子来,想要下床,冷不防的被眼前的男人阻止,「你做什麽?」他横眉竖目的奔至她眼前,心急的低喊。
当时房里已经燃上烛火,透过蒙蒙亮的火光瞧清他脸上表情,「大、大哥?」他双手握住她的,微微颤抖,像是怕失去她一般。「你没走?」她还以为他真不见人影了。
「我刚刚只不过出外头走走活动活动,怎麽,看不见人就想跑了?」她一腿已跨至地面,大有往屋外走去之势,明瀚瞟了一眼,拉过被子来遮住那修长光裸的玉腿,让她靠着枕子,在床榻上坐着。
她知道她不该乱跑,但看不见他,心难安哪,「现在觉得怎麽样了?」他拉了张凳子在床边落座,脸上神色这才慢慢舒缓下。
她眨了眨眼,在看见他之後,心慢慢定了下来,这才仔细思索他抛来的问题,「除了肩膀上有些疼,其他的还好。」她以舌头润润唇,明瀚见状,则是机警的端来茶水给她。
「大哥,我睡了多久?」
「三天,你昨儿个醒过,但或许你不记得了。」昨儿个醒来是半睡半醒,只怕音自个儿都忘了。
音看着他那仍是三天前出事时所穿的衣裳,便知这三天来,都是他照顾她的,顿时心头一暖,「大哥……谢谢。」左手端着已经空的杯子,对明瀚称谢,一时间还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明瀚不语,看她醒来没事,自己是也高兴着,但,却仍是自责没有好好护她周全。
他淡淡摇头,「你没事就好。」他拍拍她的手,虽然还有许多事儿需要向她交代,但现下看她这般状况,确实不是说话的好时机,「睡吧,如果还有什麽话,等天亮了再说。」
虽然心里头还挂记着德怡以及封家的一些事儿,可身子确实也是累了,气力还没养足,只怕眼前这男人也不会让她好好说话的吧?睡意再度漫天掩盖上,她一脸疲倦的敛上眼,在他的陪伴下沉沉睡去。
在医馆又待了两天,德怡便派了马车将他从医馆接回封家庄静养,接着就是每天上演方才那般戏码……
拿过她手上的碗,打算拿去灶房清洗,顺道换件衣裳的他回过头,恰巧便见着德怡打门外走进,身後还跟着她的翠儿ㄚ鬟,「德怡。」他淡淡的唤了一声,她在这个时候过来,只怕又是趁早偷了个空来探探音的吧?
「大哥,音,早啊。」她唇畔轻笑,微微朝两人点了点头,「瞧大哥这麽早就给音喝药了?」这些日子都是他给音照料,原本她还想派个ㄚ鬟给音照顾顺道聊表谢意,却给他婉拒,这不?这般勤奋贴心,可不大像是照顾妹子的态度呢。
明瀚点点头,只见德怡呵呵直笑,「妹子听说音喝药的时候,总要喊句『苦啊、烫啊』的,刚刚在外头听见,果真咱家ㄚ鬟可没瞒骗我。」那双美眸打趣的在两人之间游移,只见音带着淡淡羞赧,却又有些带怨的看着明瀚。
虽然丢脸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是给德怡这般笑话,还是觉得顶不好意思的,「都要怪大哥啦。」
「怪我什麽?」明瀚语带威胁,朝音暗暗挑了挑眉,一脸「做贼喊抓贼」的指控表情。
被盯上的音瞬间把即将出口的抱怨又通通咽回肚子里,「嘿嘿,没事、没事,大哥你快去忙吧,我有德怡作陪,不打紧的。」她撇了撇手,有点像是挥苍蝇似的,巴不得他快快走出她房间。
这小妮子一定又想等他不在的时候向德怡哭诉,明瀚又好气又好笑的摇头,「德怡,音就暂时麻烦你了。」摆明把她当作小孩子看,气得音牙痒痒的,却还是只能朝着他背後吐吐舌头,做无谓的反抗。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前脚才出门,音立刻回过头来向德怡抱怨,大肆挞伐他的恶行恶状,「德怡你听我说,大哥他究竟对我有多严格,每天早上这般喝药不说,他还真够遵照大夫吩咐的……」
给音说起兴头来想必又不知要听到何年何月,她的时间有限,实在很难配合她,「音,大哥的事情我都了解啦!」执着雪帕的玉掌拍上她的肩来,「咱今儿个趁这一大早来,目的是想来跟你说件事儿。」不得不说,明瀚刚好自己离去,真可谓是天助她也呀,不然她还真烦恼该怎麽把这与音形影不离的他给支开呢。
德怡的态度有些戏谑,却又显得神秘了,瞧她一直望着门外,莫不是怕有人闯进来听见还是怎麽着?「究竟是什麽事儿?」音也跟着凑过头来,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怕不是又要她给她们两人帮忙了吧?
打从他们两个人回来之後,她就一直派人观察两人,原本还以为他们同住一室之後便会擦出什麽不一般的情愫来,现下看起来,只怕是那一晚的事情还没说开。
她岂能不来推波助澜一般?「要跟你说的事儿很简单,」德怡那漂亮唇儿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只顾听话的音自是没发现这点,「你就问她个把月前你喝醉的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些什麽事情,然後看他的反应就好。」
「啊?」音瞪大眼睛,有些颤抖的指着德怡,「该不会你也看见了吧?」他虽然还是没想起那晚究竟做了什麽人神共愤、天地不容的事情,但、但是,怎麽传得连德怡也知道了?
「我当然没看见。」德怡淡笑,而後浅浅挑眉,「大哥跟你说了?」莫非是她猜测错误?搅得他心神不宁的那件事儿要是真给音知道了,这两人肯定会有些变化的呀。
「还没。」音搔搔头,心里细想,就连德怡也都这麽关心「那晚」所发生的事情,想必那晚一定是很重要的啦?
真糟,明明是她惹出来的祸,却弄得大家全都来提醒她了,原本在她出事的那一天似乎还有提及这个话题,只是因为她受了伤才又遗忘了,现下给德怡适时的撩拨起来,满腹的好奇心不由自主的一个个冒出头来,直想找明瀚问个清楚。
「那你就找个好机会好好问问不就得了?」德怡巴不得速速将她推上火线,两个人直接送作堆;她似乎可以开始吩咐德忻,把明瀚的旧宅给布置成新人房了。
音单纯的点点头,可一回神,又觉得自己好像被德怡算计了,「德怡你怎麽突然这麽关心,直要我去问啊?」
见目的达成,德怡仅是优雅的敛裙,缓步走向房门,「我这麽做自是有我的理由。」照在她头上的象牙梳俐落高雅,她美颜幽旋,回首望她,笑得神秘极了。
「什麽理由?」
「促成好事一桩。」她意味深长的说,而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湖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