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寂寞笙歌 — 第九章-解套寂寞(下)

记忆是沉痛的,但一直沉静在过去的悲痛,最要不得

我们都懂得这样的道理,但其实很多时候软弱的内心,总将我们逼向黑暗的角落。

穿过通向各个病房的走道上,阳光照进白色的冰冷里,老实说我是害怕的,害怕看见似曾相似的场面。

但,有个女孩需要我,来到夏槿所说的病房,我深呼吸握住门把的手,却始终不敢转开

「还好吗?」Ego担心的询问,手覆上我握着门把的手,手冰冷得颤抖,我知道我正在害怕,记忆在我握住门把的那刻涌上。

急促穿梭的医护人员,白袍上渲染的鲜红,不绝於耳的哀号声及哭声...。我...不可自拔的越陷越深,就在黑暗的记忆伸出无数爪牙,将我拖向深渊之前,一双温热的手将我拉回现实。

看着他,我满脸惊恐,颤抖的手,已无力转开门把,他没有说甚麽,只是握住我的手一起使力转开了门把。

夏槿看到我们开心得上前,静悄悄的病房,除了她在无其他人

来到病床前,面容苍白一脸平静,26年华的女子,毫无生气的躺在我们眼前

看着她,脑海中闪过当年父母的样子,心不由得绞痛压缩,但一双温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

「Jenco,别怕!你不再是自己孤单面对了!你还好我!」他贴近我耳边,轻声低语,我回头看着他,这样近的距离,我在他眼中看见了惊恐、憔悴的自己,但,现在的我似乎有了些许的勇气。

我深吸一口气,让思绪放松,接过夏槿递来的照片。

「这是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里面短头发的那个就是妈妈!」

接过照片,里头有个笑得灿烂的潇洒女孩

一头俐落的短发,眉上的妹妹头浏海,两边不等长的鬓角,身为一名舞者,她却颠覆了以往长发的形象

像极了格格不入却又散发相似气质的黑天鹅

再度看向床上的可人儿,沉睡的美人,精致的五官只可惜,脸颊上伴着车祸的擦伤

我走上前,做了一件我曾经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

我伸出了手,握住她的,冰冷的纤纤手指,手心微微泛着温度,我闭上眼

"你们都放不下吧!这样小的孩子,这样贴心的孩子,怎舍得下。但,我们会长大的,带着你们的爱,一步步地向前迈进,别替我们担心,我们会好好的!带着你们给予的爱,坚强的活下去。"

缓缓张开眼睛,夏槿不解的看着我,而我终於有了微笑的勇气,闭上眼说出心里话的那刻,在黑暗之中,我彷佛看见我的父母及夏槿的母亲,微笑着跟我们道别。

「夏槿,你觉得年轻时候的妈妈漂亮吗?」我摸摸夏槿的头,带着笑意的问

「摁!那是我最喜欢的妈妈了!」我笑得稍微猖狂些了

系上了工作服,请Ego帮我把病床摇起,替夏槿的妈妈围上围巾,Ego帮我撑着头

我开始动刀了,循着照片的样貌,剪了一样的浏海,将鬓角一边剪至耳中,一边保留於耳下

拿出电推,将後方做了推剪,连接着浏海做了层次处理,拿出发蜡搅和着些许发油,抓出我要的层次,两侧的发稍稍剪短些,有点小推剪,让它服贴於两侧,不至於碰到耳朵而乱翘

刷下脸上的发屑,我拿出化妆包,上了肤色的粉底,打上了淡淡晕红,夏槿惊呼

「妈妈好漂亮!真的是天使。」拿下了围巾,收起工作包,稍稍收拾了床畔

我将手放在夏槿肩上

「现在还觉得妈妈会寂寞吗?」夏槿摇头,眼带湿润的反身抱住我,我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别难过,我们要更坚强喔!这样才能让妈妈安心地去当天使啊!她缓缓地点头,却将我抱得更紧。

发是厚重的,挟带着无数记忆

看似飘忽,实则束缚。

正在收拾地板上的落发

只见夏槿一丝一丝的将落发收齐,收成一大束并用一条红色缎带绑紧

「这是妈妈的寂寞与回忆啊!我要把它收好,不让它又溜到妈妈那里。」

看着她我心泛着酸,又摸了她的头

在某些方面,我发现夏槿比我想像中来得勇敢许多。

离开了医院,我带着Ego来到一个我一直想来却又没有勇气到的地方

我想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应该有勇气面对了吧,没错,我爸妈的墓地

在爸妈离世後,我一次也没有来过这里,因为我不想面对。

Ego惊讶的看着我

「我觉得现在的我有勇气面对了!」他朝我露出了微笑

父母过世後,祖父母与外祖父母也都不在人世了,找不到其他亲戚的情形之下

我只能被迫安置於育幼院,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敢去看他们

伤心、愧疚...等太多的负面情绪交杂

而现在我真正觉得自己有勇气去面对他们了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深吸了一口气,回忆再度涌上

不管好与不好,都走过来了呢

静静的看着墓碑,宽心不少,感觉一股郁闷宣泄而出

心中压紧的大石滑落

Ego一句话也没说,紧牵住我的手没有放开

就这样安静的陪着我。

寂寞其实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是你怎麽去看待

曾经对我来说是束缚,是我命运中不可分割的伤痛

而现在那是种对等的思念

夏槿的勇敢,让我明白寂寞或许也是记忆本身

我想我还是与寂寞相伴的人

但,不再觉得自己孤单了

因为寂寞也是种思念,一种保有於我们与逝者之间的牵绊及连结。

我是个与寂寞相伴的人,命中带着寞字

我是──简寞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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