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勳先是一愣，接着愤愤回答：「我当然知道！那天和医师讨论的可是我！」
「你不知道！」我拉高音量，掩不住心里的激动，「堕胎对你来说没什麽，但孩子是在我的肚子里，拿掉他等於我杀了他，我舍不得，如果真的这麽做我永远对不起这个孩子！永远无法释怀！你完全不能理解我的感觉！」
林承勳脸色很难看，音量也跟着大了起来，「他是你的孩子，但也是我的孩子，拿掉他难道我就不难过吗！」
「你根本就不觉得这有什麽！」我大声怒斥，把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不满倾泄而出，「你只在乎你的成绩、你的指考、你父母的感受！你只花了十分钟就决定这个孩子的命运，而你的决定是杀了他！你只是怕这个孩子拖累你的前途！」
「江奈奈！」林承勳被我激怒，止不住的吼我，他的双眼瞠大，白眼球浮现长期熬夜的红血丝，「我若真是这样，我何必与你熬到现在！你知道我为了你把自己搞得有多累吗？为了你和我爸妈吵了多少次？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
「难道我就不是吗！」
「你不会比即将指考的我还累！我读过高一，高一的课业压力完全不能跟高三比！我告诉你，我背在身上的负担远比你多！」
「当初告白的人是你，你做这个决定时就应该要像个男人，承担我们交往的风险！是你自己没办法把书读好，不要都推到我身上来！」
「交往是我们一起决定的！怎麽能说都是我的责任！」
「我难道没负起责任吗？我就没因为你和我爸妈撕破脸吗？我十七岁把第一次给了你，现在又怀上你的孩子，我为你做的不够多吗！」
想起这半年来的辛酸和委屈，我哽咽得几乎快说不下去，我也想起初夜的害怕和疼痛，只因为我希望在这段关系中还有什麽能让林承勳开心的，不顾後果的便给了他。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第一次之後我们又经历了几次，因为这样，KTV那天我才会没多想的以为跟我上床的是林承勳。
倘若我们从没发生过关系，那天的事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也不会有怀孕这个问题！
我气坏了，无法再面对内心的沉重压力，我试图把责任推到林承勳身上，让自己好过点。
只要这样想，我就不需要一直烦恼自己哪个环节做错了。
「我知道你爱我，也为我付出不少！所以就算我的压力再大，我也从没想过要和你分手，这也是我对你的爱啊！」
「意思是你很想分手吗？」我冷嘲。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就算我们的状况不适合在一起，我还是努力的想要维持我们的爱情，为什麽你就不能体谅我的苦心呢？」
「你想分手你就说，不要拐弯抹角！这半年我也忍受你的脾气够久了！」
「忍受？」林承勳嗤笑了声，「你这是什麽意思？我压力这麽大，有情绪难免！你懂我现在的状况吗？再两个礼拜我就要指考了！两个礼拜而已了！那天KTV没避孕，我就一直烦恼会不会怀孕，现在也真的搞大肚子，这一切已经够让我心烦了！现在你又说不拿掉，还要跟我吵分手，你非得把我逼疯吗！」
「快被逼疯的是我！」我们两人近乎歇斯底里的吵架，这是我们第一次吵得如此严重。
如同我上次在他怀里将累积的压力哭出来，或许我们现在也是在将累积的情绪吵出来。
我们两个何尝不明白呢？我们都明白这段关系已经残破不堪，只剩下微乎其微的情感拉扯着我们最後的底线。
如今，这最後一道防线似乎也要撕裂了。
「宝宝在我的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着，我每天都能感受到他！他那麽真实的存在着，你要我怎麽忍心拿了他！」
「我说了，生下他对他未必好！」
「你以为怀孕只有生不生的问题吗？」我吸吸鼻子，止住落泪的冲动，我不想让泪水干扰我说出心声，「我十七岁怀孕，你知道这对我的名誉有多差吗！不管拿不拿，我的清誉都没了！同学们怎麽看我？老师们怎麽看我？亲朋好友怎麽看我？我爸妈又怎麽看我？」
「我……」
「拿小孩也伤身，伤的是我的身！你们男人只顾着爽完，说一句拿掉就没事了！後续的苦难都是身为女人的我承担！」
「奈奈，我会负责，我一定会负责的！」林承勳压着我的肩膀，他的手劲好大，「拿掉他，以後我还是会对你好，出社会後我们有能力了，还是可以生孩子啊！」
我拍掉他的手，就像是拍掉我对他的最後一丝留恋，眼泪在这时也无法抑制的落下来，「不可能了。」
「什麽不可能？」
「你我都知道，我们没有未来可言。」
「不会的！等我指考考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现在先把孩子拿掉！」
「我不会拿的！」我将眼泪擦去，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奈奈！」
「你不要当他的爸爸，但我要当他的妈妈。」我拿出随身携带的超音波照片，上头的小黑点彷佛在对我释出笑意。
这是我的孩子。
没错，他是我的孩子。
不论他的父亲是谁，他的母亲都是我。
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他的亲生父亲是谁我不知道，唯一可能当他父亲的人也不要他。
但我要他。
我轻抚我的肚子，笑得很是酸涩，我轻喘着气，对着肚里的孩子呢喃：「宝贝，妈咪会照顾你的，就算要牺牲我的一切，妈咪都不会选择牺牲你。」
林承勳看着我近乎崩溃的样子，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只是不住碎嘴。
我抬起头看向他，手始终没离开过肚子，就像我已经决定不再离开我的孩子。
「承勳，你不要他，但我要他，这样的意见不合，你说，我们还能怎样走下去？」
亲爱的初恋，我们还能有所谓的未来吗？
在这一刻，纵使我们没有人真正提分手，纵使我们都还爱着对方，心里却也都猜到之後的结局。
未来，陪着我的不是林承勳。
我唯一有的，是我肚子里的小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