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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昕缓缓睁眼,闭眼,睁眼。
软榻,帛毯,竹枕……枕头和床实在超硬……自己还在古代啊……。
呻吟、翻身,李昕重重叹了口气,好想弹簧床,好想棉被,好想她的大枕头……就没有人睡这竹枕睡出病来?腰酸背痛、肩颈俱僵,李昕抱着头坐起身子。窗边一抹橘红,莫非现已时近傍晚?
画面一幕幕袭来,入府、偷食、洗浴……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竟已傍晚时分,不行不行,要想留在府中得要快点行动才行。
「稚女可是醒了?」慈祥声音传来,却是嬷嬷见着孩子睡醒慈爱地摸了摸李昕脸蛋「这一时辰好睡,稚女许是累坏。公子已然命人将你阿娘寻来,现正候在外头。」
李昕点了点头,迅速转动脑袋。
秀娘身边有两名助手,一是浣嬷嬷,一是絸ㄚ头。「浣」、「絸」均非该时所谓之名,约莫浣嬷嬷原司洗衣,浣乃洗涤之意,以现代话来说就是洗衣服的婆婆。至於絸ㄚ头,本乃抽丝之女,工作是在蚕茧煮熟後将蚕丝抽洗分晾。此二人如今跟着秀娘做事,早已不做那浣衣抽丝之事,却仍旧习惯过去称呼。
一个时辰前,因着李昕年幼二人口没遮拦,一面替李昕洗浴一面闲聊近日之事。李昕乖乖地缩在浴桶内有些害羞,因此两人也没费什麽心神在李昕身上。
卫国、齐国、郑国……周天子……这次洗浴收获丰富到简直快要炸掉。李昕隐约而震撼地推估,自己竟然、有可能、机率很大......正身处於中国史上那个诸国混乱、却又思想繁盛年代,东周!
想到便就一阵头疼,她对於春秋战国的历史一片茫然,极限就是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但具体问到五霸七雄哪几位,早就忘得一乾二净。
除却贫乏的历史知识,好在还是从两人的对话之中得到一些具体而有用的讯息。
且先说说大环境,自己目前所处国家是为卫国,这阵子发生了很多事情。和连续剧一样,国主荒淫好色人品差,自然是为了衬托高贵帅气又年轻有为的太子,不仅集满高富帅,而且有才冷酷又渴爱。渴爱是李昕自己加的,一个灵感。
话说回来,这卫国国主顾人怨,国内形象不好,国际外交也差,常常惹恼其他国家不说,前阵子还差点和宋国打了起来,一度造成外交紧张。好在卫国国主朋友不多,至少还有一两个给力,像那齐国国主就莫名挺他,不但帮忙和宋国调停,卫国一说要联姻,竟二话说不就送了个嫡公主来。
经典的来了,卫国一听嫡公主要来,全国如烧锅蒸气般炸了开来。毕竟口耳相传再相传,齐国百里迢迢传至卫国,且先不说那嫡公主的老子齐国国主爵位高、兵力强,和周天子麻吉麻吉,而且嫡公主本人也是货真价实白富美,在上流圈子里人气极高。没委屈卫国自家那天神一样的太子,絸ㄚ头松了口气不忘眼冒爱心,浣嬷嬷接着补充两国联姻好处多多,太专业的名词说不上,似乎是和什麽远交近攻有关,总之谋臣听了都说赞。
谈完人生胜利组再拉回来,李昕所在府上的主人,公子顽,似乎就是另外一个棚的故事。
话说这卫顽其实来头也很威,乃是当今卫国国主的幼子。理论上小儿子都很受宠,但他似乎平淡了些,一切还得要从他那可怜阿娘说起。
却是这卫顽的阿娘听说原本也是个公主,国家是小了点儿,但嫁过来倒也风光,服侍国主温柔和顺,就是宫里斗争没挺过来,生下卫顽没多久就死了。
作为这样的前提,卫顽打小就是个没娘没底气的孩子,性格又和他那阿娘有些相似,和气怯懦,不大会争。却是好在这样的性子对两位兄长没构成威胁,因此倒也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很好,李昕想着。所谓政商勾结,尤其在古代没个官儿撑腰,死活挣了钱财也是白干。公子顽要说尊贵不算顶级,但人人都得卖他……老子的面子,这样人物再是恰当不过。
「浣嬷嬷,您可知道如今公子在哪儿?我想当面道谢。」李昕努力模仿时代用语,偏了偏头道。
「公子今晚设有小宴,如今正於册房议事。未若稚女於宴前之隙,同公子说声也好。」浣嬷嬷沉吟道。
「诺,女便依嬷嬷吩咐。」李昕笑咪咪地道。前生思念奶奶,眼前见这嬷嬷和善,不禁也学着时代用语和浣嬷嬷撒起娇来。
如今她也懂得自称为「女」,这时代的平民女子俱皆无名,因此「女」很单纯的就只是「女子」之意。而初入此世阿娘唤其「大女」,意指李昕这身躯的原始主人是阿娘的第一个女儿,也就是长女的意思。
「稚女甚好。」浣嬷嬷搂着李昕越看越爱,拿出一套女孩儿衣袍「此间素衣,乃老身孙女儿时之服,此番寻来,却不知是否合身。」
拿起长衣向李昕身子比划一番,叹了口气道「可怜乖乖,听你阿娘说及,你今年已然七岁半,可这身子,竟似只有六岁。以後你常来找嬷嬷玩儿,嬷嬷给你吃好吃的糕饼儿。」
在得知自己穿越至春秋战国的时刻李昕有过一次震撼,如今又是一次。天哪,这是她在穿越後首次知道自己这世界的年龄,七岁半!噢,而且外表还回春,看来竟然只有六岁!
嬷嬷怜惜地摸摸李昕因营养不良而显得枯黄的头发,简单梳了个小髻,此时对镜一看,活脱脱便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小女娃娃,长相称不上秀美,却也甚是机灵可爱。
蹦跳一会儿,李昕再又偎进浣嬷嬷怀里「嬷嬷可知,今晚……公子宴得什麽客人?」李昕问道。要想留下,她需要更多情报。
「女却问这作什?」若是秀娘必然起疑,但浣嬷嬷却未多想只摇了摇头「公子之事另有从人,老身不知。」
「女无它意,顺口询之。」李昕笑着,对这儿的言语逐渐熟练。
「……嬷嬷、浣嬷嬷。」
听得声音二人同往门边看去,只见絸ㄚ头领着一个年幼侍女快步走来,见着二人便即笑道「稚女已醒,甚佳,你阿娘乃於偏厅相候,这便着人领你前去。」
絸ㄚ头摸了摸李昕脑袋,转身道「浣嬷嬷,喜丰夫人正发脾气,说是身子发沉,积痰胸闷。」
「唉,夫人这身子,一个月来反反覆覆。」浣嬷嬷叹道「老身原就打算今个儿再跑一趟,求那医沮过府一视,兴许便能治好夫人。」
李昕逐渐听懂这时代的语汇。医沮,约莫便是一位唤作沮的医生。其时医与巫并存,医疗技术并不相当发达,即便有那划时代名医扁鹊出现却也是三百多年之後的事情。其时医生治不好的病双手一摊,上天降罚小医莫可奈何,因此前头说那巫觋不仅被认为上通天地鬼神,另又兼司治病解厄之职。
脑中闪过几个时辰前喜丰与茱萸的对话,李昕嘴唇一动,却是想到件事让她生生打住。就算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又怎样?她可不知此处医药发展至何种程度,若无可用之药,即便她再努力,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甩了甩头,李昕轻摇浣嬷嬷衣袖「女自认得府中道路,絸姐姐、浣嬷嬷莫再为女耽搁,女担当不起。」
絸、浣二人笑了笑,絸ㄚ头唤来小侍女,想是为了李昕特别找来,吩咐她领李昕前往偏听,自己则与浣嬷嬷续商喜丰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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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卫公姬妾成群,後苑繁花锦簇莺燕啁啾,那便有两处所在是这些个鲜花似少女不敢妄议之所,其中一处自然是陈妫氏院落。
先不说陈妫氏待人亲和甚少犯错,众女亦是心里有数,自己凭一时年华收编後苑,一旦卫公再得新人,自己成了无姿无味的旧人,要想在这地方活下去,自然得要求得一处庇荫。
然则所惧之人何?
这卫宫後苑另有一处所在寻常姬妾畏而远之,那便是当今太子生母,夷姜氏之所。
话说这夷姜氏乃卫公自少年时起便锺情迷恋的女子,她那一身雪肤花貌,全然不似中原女子。因此卫公即位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将美人夷姜氏纳为夫人,并将两人之子立为太子,就是如今太子汲。
可说来奇怪,如今卫公虽姬妾成群,竟然便就只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还是夷姜所出,大子汲,二子黔牟。三子就是出生未久,阿娘便遭折磨至死的公子顽。
是卫公生不出孩子还是另有隐情?那些个未出世婴孩、数不清香魂……虽是从没给人拿出证据,众女却是相信夷姜氏之手绝非乾净。相较下,陈妫氏虽精,却哪有双手沾满鲜血的夷姜氏可怕,因此众女自是倾向陈妫氏多些,对夷姜氏畏而远之。
「岂有此理,齐公主抵卫,竟由陈妫氏相迎,简直是不把夫人放在眼里。以後这公主眼里,哪儿还有夫人影子。」夷姜氏院落,两名侍女愤愤不平地嘀咕。
「听说那陈妫氏甚至领着齐公主晋见国主,她以为她……。」另一侍女附和,却是说到一半便给人喝断。
「不干活儿,都在那叽咕什麽。」一名身着侍女服,却高髻华饰、趾高气昂的女子蓦然现身,打断两人说话。二女听是夫人夷姜氏身边侍女彩儿忙对看一眼,讨好似朝彩儿走来。
「彩姐姐,听说陈妫氏自以为是,竟自作主张领着齐公主晋见国主,姊妹都在为夫人抱屈。」其中一名大胆侍女说道。
彩儿手上捧着一只小小铜盒,显是为夷姜氏办事路过。
冷冷瞟了那侍女一眼,彩儿严声说道「此事夫人自有主张,两个蹄子再要让我听到你们乱嚼舌根,瞧我不禀报夫人,拔了你们舌头去。」
两女一听连忙告饶,彩儿训斥几句,便捧着小盒快步回到夫人屋里。
心下思量,彩儿甫进屋,便见高额挺鼻、雪肤健骨的夷姜氏坐於奁台之前,轻抚眼角,揽镜自照。
「夫人,宫医新制秘霜已然取来。」彩儿呈上小盒恭敬道。
「教我好等,快把那雪莲霜拿来。」夷姜氏轻轻松开按住肌肤的手指,貌似光滑的肌肤立时又浮现几缕细纹,不由心里一阵着急。
彩儿打开铜盒,小心翼翼地以犀角制成的小勺刮取一点儿油霜,轻手轻脚地涂抹於夷姜氏眼角。
「夫人,此齐公主明晚南苑宴客之名册。」彩儿替夷姜氏涂抹罢正收拾铜盒,此时夷姜氏身边另一侍女彤儿来报,并恭敬呈上一封帛书。
「可有其它言语?」夷姜氏摊开帛书匆匆一扫,复又问道。
「齐公主云,贵者自矜,卑者先行。途经数日,恐污面散发惊了夫人,因此先抵南苑诚心沐浴,恳请准许今晚正式拜见夫人,也为太子敬些孝心。」彤儿转述齐公主原语。
於祭祀或会见重要人物前净身是当时礼仪之一,也是礼敬会见对象的表现。齐妧以齐国嫡公主之身竟要沐浴净身後才敢拜会於她,可以说是相当重视。
夷姜氏一笑,知齐妧所指乃中午陈妫氏抢先设宴之事。这齐妧倒是懂得做人,一面迎合陈妫氏,一面用这礼沐之说讨好自己,倒也不是简单人物,不枉自己当初得知大子与齐妧之事,便即串通齐太子传诵民谣於齐国,齐公宠女,又因该时战事须由卫国借道,如此这般只得应了下来,而有今日联姻之事。
「闻午後陈妫氏携齐姜氏晋见国主,此事畦茅可有消息?」夷姜氏一日未出院落,却似把整宫事儿瞧得清清楚楚。
「畦茅云,国主正因邵巫所言之事烦心,此番只是迁怒太子,望夫人稍安勿躁。」彤儿道。
「夫人,太子向为国主倚重,此番迁怒,是否为……是否会是那有心之人所为?」差点脱口说出陈妫氏,彩儿当知自己言语不妥,赶紧改口。
夷姜氏瞄了彩儿一眼,冷笑道「急子乃卫之太子,我之大子,此事一日不变,那贱人再怎麽拖延也是无用。更何况,如今她既要阻挠大婚,又想拉拢齐姜氏,矛盾之至,何惧之有?」
急子乃卫太子汲之小名,意味急着出生的孩子。
据闻当年卫国大乱,急子却恰逢此时出世。其时卫公为公子,本就自身难保,哪里顾得这许多,出亡外国竟将夷姜氏一抛,将急子寄养於大臣之家,脚底抹油头也不回。可怜急子无名无份,阿爹出亡,就这样寄养大臣府中,处境尴尬之至。
夷姜氏恨恨想着,自己好容易苦尽甘来,又岂是这陈妫氏轻易抢得走的?
「说是国主烦心,却是那邵巫之言,国主如何吩咐?」夷姜氏思考一阵,问起这阵子宫中秘而不敢发向民间的大事。
彤儿略为迟疑,战战兢兢道「却闻陈妫氏进言国主,筑造新台以敬鬼神,而齐国将出资千金,助卫筑台……此乃齐公主午後应承之事。」彤儿讲到後来声音越低,却依然有条不紊地如实禀报。
「新台?」夷姜氏一愣,好个陈妫氏,竟然还有如此主意,甚至拉了齐妧应承。
转念一想,虽齐妧未得禀报自己便应承此事确实让夷姜氏相当不悦,然则此举势必得卫公大大看重,感受那两国联姻立即上的好处自会加速婚事,那末太子归国,指日可待。
吩咐应了齐妧晚间拜会之事,夷姜氏重又打开帛书思索齐妧明日宴邀之名单。眼神定在公子顽上,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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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啊公子,你在哪儿呀?
吃饱睡足,李昕心情极佳。怀里还揣着方才自房里摸来的糕点,哼着前生流行歌曲,和小侍女掮儿手牵着手前往偏厅,想着等会儿也先让阿娘吃个饱,再好好解释其中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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