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不舒服?」
那天放学,我一如往常的陪着戴河俊练习,一开始他并没有多问什麽,只是不断盯着我的脸然後皱起眉头,直到刚刚的休息时间,戴河俊接过毛巾,擦着汗的同时忍不住关心了起来。
我摇摇头,示意不要紧。
「期末考要到了,就算再认真也别太常熬夜。」戴河俊想了想,认为我大概是读书读累了,才把身体弄得这麽糟,我听着没有反驳,而是浅浅笑着,回了声知道了。
接着他将毛巾递给我,转过身练习去了。
听田径队的人说,戴河俊在上次的比赛得了冠军,教练高兴的请吃了大餐,吃饭时直夸戴河俊是少数难得一见的天才,有这样的成绩也是意料之内,除此之外还不忘称赞着自己教材有方,惹得在场所有人笑他偷邀功。
暑假在即,教练为了开学後即将到来的县赛,可以说是下足了工夫,不分昼夜的埋首於暑训规划,说是要因材施教,替田径队的每个人都排了套适合的练习进度,除了每日固定的体能训练外,还多了以往没有的个人特训。
如此尽心的教练,也是难得一见。
「我很庆幸能在高中遇到教练,就像伯乐相马,再好的马要是不得人赏识和栽培,那最後也只能被茫茫的马群给掩盖过去。」大赛结束後的几天,我曾向戴河俊道喜,他却摇摇头说了这些话,还说了这次能拿冠军全多亏教练。
愈是厉害的人,愈是谦虚。
一声哨音,将我的视线拉向跑道,此刻戴河俊宛如一颗子弹,飞奔而驰,没几秒的时间已到了中段,再一眨眼便已停在终点线,一面用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一面大口喘着气。
看着戴河俊的身影,我忍不住嘴角一勾。
曾经,我以为他的存在会是寒风刺骨,但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我这才发现所谓的寒风,是戴河俊在面对不熟识的人才会表现出来的模样。田径队的队聚我去过一次,虽然他仍是那张脸不太说话,但在队友消沉时,戴河俊却会适时的说了几句安慰着。
那是一股来自冬末春初的暖风。
练习结束後,戴河俊跟我并肩朝公车站走去,原本相约要去市区吃个晚餐再回家,但他却说家里今天煮了饭,表情带有几分歉意,我看着这样的戴河俊,忍不住笑了起来,直说没事。
果然第一印象是不能够完全相信的。
几个月前的我,怎会料到戴河俊居然也有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对了,前几日我听到一个谣言。」戴河俊这时的表情像是想起了什麽,转过头看着我。「说是你在班上被人霸凌,这是真的吗?」
我一愣,一时之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最後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摇头说着:「没有啦,你哪听来的,胡说一通。」
「可是你的笑容很僵。」戴河俊仔细的观察着我的表情,眉头微蹙。「我猜这大概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谎,看起来很生疏,以前也不曾见过你对我露出这样的笑容。」
我没有回答,而是低下了头。
见我沉默,戴河俊盯着我好几秒,然後缓缓开口:「是不是白羽歆在刁难你?」
虽然我极力压抑自己震惊的情绪,但身体仍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戴河俊似乎发现了,表情严肃了起来:「果然没错,我去跟她说吧。」
听到後面那句,我吓得赶紧抬起头,拉住戴河俊的手摇摇头:「不要,拜托别跟白羽歆说什麽,是她故意找联合其他人来找我碴,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而且这阵子她们有比较收敛了,频率大概是一个礼拜两次。」
「两次?」戴河俊眯起眼睛,眼神相当危险,令人不寒而栗。「以前的事,我不想管,因为那些女生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但我说过,你不一样,我没办法就这样放任不理。」
我看着他,心里虽然很是感激,但却仍有一丝不安。
想了想,最後我还是摇摇头:「白羽歆已经无所谓了,她曾跟我说过,你不喜欢她也罢,但她会让那些接近你身边的人自行离开,如果你去跟她说,她不但不会听,反而会变本加厉,那只会让事情更糟。」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着:「我很感谢你,有帮我的打算,但还是先维持原样吧。」
戴河俊目光紧盯着我,没有说话。
良久,他这才缓缓开口,一脸歉意:「你说的对,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怎麽会?」听到戴河俊的话,我不禁笑了。「关心则乱,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话说回来,难道你就这样放任他们不管?」他皱起眉头,不解的问着。
「我说过,这阵子她们的霸凌行为稍微收敛了些,我想再过些时日,大概就会完全收手了。」我勾起嘴角的笑容,笑的有些无奈。「毕竟都高中了,还搞这些手段,多不成熟,说来白羽歆还真学不会长大。」
戴河俊没有说话,但眉头依然紧皱着。
那双担心的双眸,不禁让我又想了张承勳。
***
隔天下午,白羽歆传了则讯息给我,要我在打扫时间到体育馆的泳池边。
原本我还不想理会,虽然看到讯息却没有点开来显示已读,而白羽歆大概也猜到我会这麽做,便又捎来一则讯息,上面写着她想跟我单独好好谈谈,关於这阵子的事,也好告一个结束。
雁筑跟彩晴看到了,自然是要我别去,她们说这其中绝对有诈。
可是我仔细的想了想,如果这次的谈判,真能让所有事画下一个休止符,岂不是很好?
最後,我不顾雁筑和彩晴的反对,回了白羽歆一句好,她已读後也没有再传来任何讯息,但我却注意到她的视线朝我盯来,那双眼睛是那麽的认真,却又不带好意。
熬过了几节乏味的课,好不容易等到打扫钟声响起,我稍微收拾了下桌面,带了手机跟钱包後,起身正准备离开教室,却被雁筑和彩晴给拦在门内,她们不让我去。
「这节下课也就只有十五分钟,再不去会来不及的。」
见我苦苦哀求,雁筑忍不住和彩晴互望了眼,然後说道:「可是,你说白羽歆为什麽不约在教学大楼,偏偏要选游泳池这麽偏僻的地方?那里除了上游泳课的人之外,根本没几个人啊,有时候救生员还会不在,你说她们这不是存心要害你是什麽?」
「她或许是怕在这里谈会引起骚动,如果让戴河俊知道,她不就完了?」
「可是……」雁筑还想再多说什麽,却被彩晴给打断。
「这样吧,我们陪着你去,既然白羽歆说想跟你单独谈谈,那我们就在更衣间候着,真要出了什麽事我们再跑进去应该也不迟。」彩晴静静的看着我,语气虽然平淡但眼神却是担忧。「小心些还是为妙,谁敢保证她不会耍什麽手段。」
我知道她们是为了我好,但又不想将她们牵扯进来。
最後在争不过的情况下,我也只能点头。
望了眼白语歆的座位,空荡荡的,早已不见人影,想来是去泳池那了。
走出教室,一股闷热难耐的热意朝我袭来,我忍不住转头瞥了眼走廊外的天空,中午还亮着的天空这时却逐渐暗了起来,灰蒙蒙的,云则是愈积愈厚。
看样子,等等会有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