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情四重奏 — 第二章 終點與起點 【離開並不是逃避,而是在窒息前,讓自己有重新站起來的勇氣。】

曾经在网路上看过这麽一句话:飞翔後,才知道天空的辽阔;坠落过,才明白重生的可贵。

远离了台湾这个岛屿,踏在异乡的土地上,我的思绪反而冷静了下来,仅仅隔了一个海峡,却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虽然是同样的黑头发、黄皮肤,可不用再担心看见你或「她」还是任何一张熟悉的面孔,在这里我可以摘下坚强的面具,放纵自己的脆弱,无须再顾忌来自旁人关心或看戏的目光。

香港,是我这趟旅行的目的地。

其实我并不是这麽的喜欢这个城市,灰茫的天、黄澄的水还有污浊的空气,再再都有种沉重的郁卒感,远远望去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但我还是来了,因为这是我们每年都会共同出游的地方,不过这次我的心情和从前截然不同,我来不是为了创造记念,而是为了收割,将曾有的过往回顾後牢牢锁在心底最深处的角落。

这是我送给自己的礼物,从那里跌倒就从那理站起来,我要证明就算一个人我也可以活得很好。

如果想哭我自己会找地方你不必担心我会弄湿你肩膀

走在街上到处是寂寞的人我想谁都不要同情的眼光

受一点伤并不是可怕的事人就是这样才会愈来愈坚强

谁叫男人永远比女人清楚爱情它何时该收何时该放

耳机里响起了林佳仪的歌声,带点哀伤却坚定的歌词像是在鼓励我,勇敢的往前走,其实分手并没有想像中难受,反而是一种解脱。

让自己自由,在烟雨朦胧之後,将过去的一切,当作一道划过天空的彩虹,至少我曾经认真的爱过,这已经足够。

深吸一口气,我拿着少得可怜的行李,随着人群慢慢往海关走去,手里的重量让我一时陷入恍惚。以往这个时候,总会有个人陪在一旁,温柔地握住我的手,如今这个人已经不在,从今往後我必须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眼眶忽然酸涩起来,即使是在离开你的那天,我也不曾因此流泪,可此时此刻,远离了所有的包袱,我的泪线莫名发达了起来,或许我并没有自己所想像的那麽坚强。

就是东西用久了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曾经夜夜睡在身畔亲密无比的人。

用力咬了咬下唇,把眼泪逼了回去,我在心里大声的喊着:「夏芸呀夏芸,振作一点不要这麽没用,只是走了一个男人,天不会因此塌下来。」

可其实我很清楚,不管什麽形式,我的世界还是崩溃了,因为我曾经如此希望和你共组一个家。这个梦想再简单不过,但终究是空了。

正值暑假,机场人多混乱,观光团有如海浪般一波一波的涌出,我就这麽傻傻地被人潮推着往前走。

这算是「随波逐流」吗?

四个字乎地闪过我的脑海,我不禁地露出一抹含着苦涩的微笑,怎麽样都无所谓,就当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无论如何,从现在起,就是自己一个人了。

「小姐,请给我你的护照。」

进了机场大厅,来到出入境处,我延着队伍慢慢的移动,排队的人比想像中多出了一倍,但无所谓我并不赶时间。孤独,同时也意味着享有某种程度的自由。

约莫三十分钟後,我走算站到了柜台前面,海关人员头也没抬,机械性的下达指令。

千篇一律的内容,却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一边翻开护照一边习惯性地将东西先朝前方递去,却在扑了空後摔倒在地上,霎时周围的人纷纷像我行注目礼,我又羞又窘得爬了起来,猛然记起自己只有一个人。

海关人员显然也听见了这声响,百忙中抽空给了我一记同情的眼光,只是他看我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我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怎麽没看过美女跌到吗?

他低下头翻了翻资料,很快在上头连盖了几个章,我自发性伸出手,打算取回护照,却听见他对我这麽说:

「奇怪,夏小姐怎麽这次只有你一个人,你男朋友没有陪你一起来吗?」

我停顿了几秒没有做出反应,脑袋一时嗡嗡作响,不明白一个香港海关怎麽会知道我有男朋友。

那海关人员看出我的疑问,朝我裂嘴一笑露出白皙的牙齿道:「你忘了吗?每年你们来香港旅行,都是在我这关口盖的章呀!上次你的行李送错航空公司,还是我帮忙处理的。」

我皱了下眉,脑海中隐隐有些印象浮现,但仅止於,啊!原来是这个人的反应。

「唉呀!男朋友是不是出差?放这麽漂亮的女朋友一个人出来旅行,他还真是放心……」

海关人员絮絮叨叨得继续说着话,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也有可能是我的大脑选择性拒绝接受和你有关的资讯,能够忘记是一种幸福,我正在努力学习。

他这话一说,就用了三到五分钟的时间,我只是从头到尾带着礼貌的微笑,看着他一张嘴开开阖阖,然而我耳中的世界是静默的一个字也听不见。

终於,後方旅客估计是等得不耐烦,出声催促了起来。

「喂,前面的可不可以快一点,我们赶时间呀!」

「有问题就带到一旁盘问好吗?」

面对骤然响起的指责声浪,这位热心过头的海关人员此时才想起自己还在执勤时间,表情霎时变得有些尴尬,匆匆将护照递还给我,恢复官方式的表情和口吻道:「感谢您来到香港,祝您这次旅途愉快。」

我点点头,拿过护照飞快的转身离开,不让因他的善意询问而出现的脆弱展现在脸上。直到出了海关,冲入盥洗室後,我一个人茫然地看着镜子中的倒影,眼泪这才真正的蹦了出来。

刚刚和海关人员短暂的几句交谈,我真切的体会到一件事,我是真的一个人了!

双手环住胸前,肌肤感到股淡淡的凉意,这种心情叫做寂寞,可我想我是耐得住寂寞的人。

走出机场,灰茫的天空正下着迷蒙细雨,闪耀的灯火,迷离中带出了点烟雨朦胧的味道,招牌上亮起的霓虹,在水气里晕了开来。微风飘雨,不禁联想起学生时代读过的诗句「静幽幽丝雨绵绵,冷清清淡烟渺渺。」,一时彷佛沉浸在一片氤氲仙境之中,忘今夕是何夕。

於是我难得的浪漫了起来,把所谓的理智丢到遥远的太平洋,站在骑楼的间隙间,像个孩子一样於雨中旋转了起来。

香港人显然不习惯这样的疯狂,看着我的表情带着审慎,我猜想他们是不是担心眼前这个奇怪的外乡女子,是否下一秒会像新闻上心理异常的杀人魔那样从皮包中抽出刀械,胡乱的对着路人砍杀起来。

不过也难怪他们这般联想,实在是近年来香港的空气污染太过严重,稍微正常一些的人都不会冒着掉发的危险跑去淋雨,正何况是如我现在在雨中嬉戏的举动,除了拍电影、广告一类外,怕是早已几乎绝迹。

可我一点都不在意,这个瞬间我的心嚷嚷着想跳脱某种制式的框架,神智恍恍惚惚地飘动着,涌上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触,既不知是客放纵又有何妨?权当是做场荒诞不羁的梦。

但是我也不敢过度放纵,毕竟好不容易获得自由,若是以国际新闻的姿态将消息传回台湾,绝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至少就当下的心情来说我并不想出名,无论以哪种形式?

收起恋恋不舍的童心,我拿出地图开始研究地铁路线。这次我格外优待了自己一回,挑选了间费用不赀的五星级国际商务酒店,一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无须再因旁人而考虑荷包的使用,完完全全的自主。

当然肉痛是难免的,可我认为值得,原因无它,不管有没有人爱慕,女人都该好好的珍惜自己,因为谁都可以不爱你,但你不能不爱自己,当全世界都离你而去,只有自己永远都在。

这样的想法也许矫情,但却是那样的贴近真实,一直很喜欢一段话:女人,如果爱你的男人不珍惜你,那你更要好好的爱自己,给自己全部的爱,把自己当成宝贝一样爱惜。不要为了不爱自己的人而难过,受伤,不要让自己的心一次一次的为了不值得你爱的人而倍受伤害,更不要把自己弄的憔悴不堪。别人不会因此而同情你,反而会觉得你很傻、很不值。聪明的女人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让自己生活在阳光下面,用灿烂的笑脸迎接每天的阳光。

这便是我正在学习的课题!珍惜自己、爱护自己,做自己的情人!既然无人比翼,单飞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我们都以为爱是太难解的课题,却不知道答案其实就在自己身上,或许越简单的东西,人往往看得越不真切,谁叫我们在生活里,早已习惯了复杂的思考方式。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酒店的名字叫东隅,不是东篱也不是东禾,虽然我时常搞混,但值得庆幸得是香港就这麽一家东字头的商务酒店,这对我这种半个路痴的外乡人来说、不折是一大福音,至少我可以靠自己辨认地图,而无虚施展比手画脚的绝招。

相信我,在这里说国语并不会受到热情的欢迎,因为大多数的香港人分不出台湾人和大陆人的差异,而他们对海峡另一端的同胞肯定没多少好感,所以可怜的台湾旅客经常莫名就连带的被排挤上了。

至少当我第一次到香港,被骗得傻愣愣地在旅社前绕了三十分钟时,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不要以为黄皮肤、黑眼睛有啥了不起,人家压根就不认为你和他们是同一国。

地铁进站後,我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那麽大一个招牌耸立在那,就算想看不到也有些困难,门口的招待人员对我微微一笑,那眉眼有几分熟悉,我想应该是像你。

因为是国际酒店的关系,所以客服人员都十分亲切有礼,简单的办完入住手续後,在门房的帮助下,我顺利而迅速的找到了房间。

因为当初订的是双人房的缘故,所以空间格外的宽敞舒适。真好,这钱花得有价值!

将行李随手一扔,我把自己重重的抛进了床上,软绵绵的床像棉花似地柔软,让人有种置身云端的感觉,只可惜空着的另一边枕头看起来透着几分冷清,如果你在就好了……。

又来了,真是没用。

发现自己的思绪,我用力甩头,把你的身影从脑海中驱除,明明和自己约好了不再想你,偏偏脑细胞总像中毒那样的不听话。

如果,这个世界有一种药,吃了可以忘记关於你的一切,我一定二不说得立刻掏腰包购买。爱你,早就超出了我所能够负荷的范围。

站在窗户前,二十几层楼的高度非常接近天空,甚至连附近的海港风光都一览无遗,让我想到了笑莉的一首歌:

在一万英尺的天边

在有港口view的房间

在讨价还价的商店

在凌晨喧闹的三四点

可是亲爱的

你怎麽不在我身边

我们有多少时间能浪费……

以前你最讨厌我唱这首歌,总说歌里透着哀怨,而现在歌还在哼着,你却已经不再是我的「亲爱的」,原来爱情的保存期限,还远远没一首歌来的长久。

只是,人总是怕孤独的,所以宁可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也不敢面对一个人的寂寞。

看着天花板,想起从前,你总喜欢问我:你到底爱我哪一点?

当时我总是回答,我爱你的全部:爱你皱眉的模样、爱你熬夜的疲倦、爱你不悦的神色……而现在距离拉开以後,我忽然有了疑问,我爱的究竟是你还是爱情?又或者,只是少女时代褪色的一个梦。

但是我想,这问题永远也不会有答案,过去是没有想过,以後则是再也不需要想了。

小柜子上,放着许多冲泡的饮品,我挑选了最平常的美式咖啡,这对我的胃很不好,但我就是想喝,基於一种小小的任性。

然而更多时候我是不喝咖啡的,比起这种舶来品,我还是比较偏爱传统的茶叶,一种骨子里的对华夏文化的古板与热爱—炎黄子孙就该喝茶。

可此时此地,似乎只有咖啡能够诠释我的心情。就着阳光懒懒地摊在沙发上,苦涩的滋味很快的在舌间扩散了开来,那味道绝对不好,却有种解脱的感觉,被管束了这麽久,总算嚐到了野放的自由。

其实这几年,为了配合你,我不知不觉失去了许多,几乎忘了原本的自己是什麽模样。

又是一口咽入喉中,明明苦不堪言却又有股奇特的甘甜,我猜这不是咖啡的功劳而是心境的改变吧!念头转了,在困厄的环境,都是美好的。

不过这话要是让玉絜听见怕是要生气了,毕竟她一向是最懂咖啡的,她总是笑话我老是喜欢拿些不好的东西伤害自己,又爱矲出一副品味人生的模样。

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些怀念,怀念她每天下午定要煮上的那浓浓一壶咖啡,那每日从不曾重复的口味,还有各次各样精巧的咖啡杯。如果此时此刻,她也能在此地,想必这个午後将会更加迷人。

再泡上一杯,我的心情随着咖啡杯中的奶精慢慢舒展开来,原本沉甸甸的郁闷一点一点消失,如云朵那样优雅的轻盈了起来。

一个人,其实也并不是那麽难熬的,放眼望去,走在街道上有多少独自踽踽前行的身影。

说穿了人与人间的缘分,终究不过是花开花谢的循环,就如同大自然的四季,在轮回中舞出缺憾的灿烂,也正因为有那麽一点的不完美,才让每个故事更显得弥足珍贵。

将双手张开平举,一种想飞的欲望在我胸口咆啸,记不得已经有多久不曾想起这样的冲动,我原是那麽不甘平凡的一个人,怎麽能缩在角落任自己腐朽、发霉。

爱情,不过是生命众多追寻中的一隅,没有了也不代表是世界末日,不能比翼同行,至少可以展翅单飞,海阔天空的的自由,何尝不是另一种独特的浪漫。我想,最美丽的报复不是伤害,而是淡然。

脑中忽然浮起学生时代读过夏宇的诗《甜蜜的复仇》:把你的影子加点盐/腌起来/风乾/老的时候/下酒。

不知她在写这首诗的时候,是不是也和我同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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