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给你的只有我的真心"
过着两周段考两周模考的紧张日子,成绩似乎也没那麽重要了。
会考的倒数充斥在班导口中,以及黑板角落。
大家的心情都很不稳定,星的眼泪攻势越来越常见,兰原本就不是很好的身体每况愈下。
原来口罩能遮挡的不只有感冒病毒,还有带着哭红双眼的疲惫脸庞。
为什麽用尽全力却仍感到筋疲力尽..?
晚自习的十分钟下课,七点二十到七点半的宝贵谈心时间。
木户通常自己一个,在漆黑的走廊花圃独自散心。
看不见任何情绪,就是最好不过的放松休息。
当初也是用类似的藉口拒绝映庭她们的疯狂聊天。
其实只是怕自己传染感冒给她们罢了。
兰真的很讨厌自己的矜持与不直接,还有快两个月连小感冒都抵抗不了的孱弱身躯。
於是她走着,黑暗是夜行最佳的保护色。
或许是长期紧绷状态的双耳过度敏感,或许是长期观察的心灵变得敏锐,木户发现了。
有声音。
「........我..不知道....」熟悉的声音夹杂呜咽的哭泣,是星吧。
为什麽如此悲伤?
兰停下脚步,对面树林传来一波波纠心的情绪。
正在安慰秋本的,应该是顾玄,那个数学很好国小就认识木户的标准阳光男孩。
他是星的好朋友,有时秋本崩溃就直接拉他出去诉苦,虽然这让很多人有些难受,但这就是星处理伤心的方式,她觉得某些男生比女生更加适合陪伴。
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树林里的难过伤心却不曾减弱,眼看点名时间就快到了。
不是成绩的问题。
星这次模考非常理想,兰分析着。
好突然的崩溃。
但如果钟声响起还没有出现,很可能要吃上警告的。
快来不及了。怎麽办?
兰思索着。
顾玄乐观式的安慰总能让秋本放心,但这次连星都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快上课了,眼泪却怎麽也收不回去。
今天帮忙管理自习的是历史老师,鼎鼎大名的刘老个性毫不留情。
星低头望着自己紧扣的双手,以及被泪水浸湿的校服下摆。
他好像很想回去的样子,可是我该怎麽办?
秋本偷偷瞄了下有些无奈却依然陪伴的顾玄,觉得很对不起他。
可是我不想被讨厌的刘老逼问啦。
让他快点回去好了,我这个蠢蛋就算了。
摁,就这麽决定。
「...欸你....」
「你回去跟老师说一下吧,我会陪她。」
「.....!?」什麽?
「可是....今天是刘老...这样你们....」
顾玄从他们坐的景观大石头上跳下。
「...你....」我们!?
「你只要跟他说是我在就好。」
你又来了,在这种时刻。
直到脚步声远去,秋本和木户都沈默不语。
树叶被晚风吹得飒飒响起,盖不住的是大家心里的空虚。
「不会有事的。小星。」
兰的声音因为口罩而变得模糊,但同样细腻。
「有警告很难升学吧。」
虽然我本来就没救了。
「我身体不好所以有个特权,只要说是你在照顾我就好。」
「...唔...」
天色已暗,远处的路灯还是淡淡地照着,似乎反射出兰的侧脸,带有一抹意味深长的苦笑。
「你要独处的话,我可以先走。」木户说,认真的盯住秋本。
我会在远处守护你的。
月亮脱离了云幕,从树梢透出柔和的光芒。
「.......不要...」星坐直了一点,「如果你愿意陪我的话。」
「这样啊,」那高大的身影也动了动,「那把事情说出来如何?」
微风轻拂,秋本笑了,兰的个性没因为压力而改变。
「摁。」
她假装没看到兰放心的表情,拔下一根从石头边缘冒出的酢浆草握着。
「我们边走边说好吗...?」
「好的。」
快八点的天空映照着大地,远远的听见教室里翻动的书声。
「最近大家都很辛苦,压力很大脾气也不太好....」
星的神情复杂,一股冲力席卷着兰的心脏。
「...那些..和我不错的男生也是。」
「摁。」是想追你的男生吧。
「他们更常闹,更常心情郁闷...我知道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一只米黄色的流浪狗啪嗒啪嗒的从对面走廊跑过,为数不多的日光灯管虚弱地拉长牠的影子。
「我也知道他们的意思,但我真的没办法应付这种情况....」
「这种对他好就会让他难受的情况。」
星沈默下来,她们转进早已净空的一二年级长廊,兰看到亮晶晶的泪滴落下。
「木户...你知道吗...他们很努力在我面前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明明就在吵架了...」
「我不想当导火线啊...他们真的很好,但我真的没办法爱上。」
然後秋本的肩上出现了暖意,木户又再次使用无声的安慰战术。
不过这次兰的掌心很温暖,星抬头望了下木户,口罩却遮掩住大部分的面貌,只有眼镜的白框中透出疲惫。
该不会发烧了吧...?
星担心到忘记哭泣,反抓住兰的双手,掌心发烫指尖却那般冰冷。
「我没事。小星。」
把事情说完吧。
再不说我就来不及听完了喔。
「木户....!?」
星惊恐的呼唤让兰重新专注。
她又要离开了,去那里。
「我还会回来的。」她用尽全力对星说出承诺,不理会自己闪烁的身躯。
秋本吓坏了,这是兰第一次独自在她面前消逝。
「兰拜托你不要走啊你把我自己留在这里我要怎样跟恐怖的刘老交代..?」
哇,原来秋本肺活量超好的。
「.....呃啊.......」
糟糕,没办法说话了。
「....很痛吗....?」
星看着表情挣扎的木户全身紧绷,不知道该怎样帮忙。
总不能跟大家说木户快消失了吧。
必须靠自己才行。
她抱了上去,虽然她知道这样不能阻止兰的离开。
木户轻轻环绕星的温柔。
秋本现在很确定兰发烧了,因为她不只浑身发烫,还开啓了震动模式。
「别害怕喔,要记得我在这个世界等你。」
木户只剩下淡淡的影子,连秋本抱住的感觉都只剩下余温。
谢谢你。
这是她从来没有拥抱过的温暖,虽然大部份可能是自己发烧的多余热量。
兰已经看不到星了,眼前充斥着隧道里才有的残影幻象。
背後还传来一点点那个世界的叫唤,配上恶心的颤抖声音。
「木户兰.........」
去死吧有种就快点出来让我把你碎屍万段!
「....她........是你在乎的......人吗.....」
幻影全灭,兰最後看见的幻象,是星紧紧抱住她的温柔。
然後,鲜血从伤口喷溅出来。
兰走了。
最後秋本像笨蛋一样双手环住空气站着。
她叹了一口气。
该怎麽解释?
星仰首,望向比方才更加皎洁的满月,金星和几颗无名亮点在它附近闪烁。
眼泪乾了,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哭泣。
兰承受的压力一定更痛苦无奈,可是我却不曾看过她流泪悲伤。
爸爸说过,要我当一颗不需要名字的星星,在没有月亮的夜晚也守护着别人。
可是,我总是被他人保护着。
而且现在月亮超大也不缺星星,为什麽还是这麽暗这麽恐怖啦....
我不敢回去谁来救救我...!
「秋本星同学..?」
「呜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饶了我吧------」
「....呃...木户兰她还好吗?」
「刘老...刘老师?」
有着短短卷发、蓄着小胡子的高个刘老,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平常那样威严可怕。
以那僵硬的姿势来看,应该是被我的叫声吓到了。
「木户同学被家长接走了吗..?」老师抬头望向远处的校门口。
只能说谎了,老天爷别用闪电劈我啊。
「..啊..是..是的!她的家人请我帮她收拾书包,我..我知道她家住在哪里...」
夜色掩盖了秋本泛红的双颊,她实在不适合说谎。
其实我连她有没有家都不知道。
「那好,跟我回去吧,差不多要放学了。」
「...!」
手表指针精准的对向九点,原来和木户混了这麽久啊。
秋本再次地回头,兰平时阳光般温煦的笑容却早已离去。
帮兰收拾东西还真的是头一遭,以前总是兰耐心的帮秋本捡起因为手忙脚乱而掉落的课本或笔袋。
而且更惊人的还在後头。
星以为有点洁癖的自己抽屉已经非常乾净整齐了。
谁能想到,木户的座位根本就是世界奇景。
同一科的课本习作放在一起,由宽到窄堆叠在抽屉右边。
左边则是一叠小练习本和呈四十五度角摆放的乾净卫生纸一包。
就连桌垫下的课表和计算纸都垂直对齐桌角和边缘。
这样我要怎样帮她收东西啦...
根本连碰都不敢碰啊.....
秋本想到自己曾经问起兰的星座,但木户只笑着告诉她自己没有。
星不知道为什麽会有人没星座,难道兰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宇宙人?
只是当时的她不敢多问,毕竟兰的家世在学校几乎算是传说级的秘密。
但照这个情况来看,说不定真的是处女座。
洁癖严重到无可救药?
不过上次兰在操场直接躺下来看云,要怎麽解释?
秋本非常小心地抽出数学习作塞进木户的书包,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呃....我要怎麽给她?
就算真的送到家里,她也没办法写吧。
而且是巧筑老师家吗...?
还好大部份的人都已经离去,刘老也把钥匙交给班长收尾,应该没有人看见星非常复杂的表情。
这麽晚也不方便打老师家的电话....
木户你干嘛没事消失不见啦.....
星一脸苦恼的提着两个书包,被要锁门的班长赶到门外。
最後两个同学用很灿烂的笑容和秋本说了晚安。
真想直接拿书包砸过去。
九点半的教室门口,危险恐惧指数爆表。
不过阿吉并没有让秋本独处,在同学人影消失的瞬间,高大的身影就在转角出现。
阿吉没有多问就提起让秋本手麻痹的超重书包,一肩一个的轻松扛起。
我之前有迷糊到多带书包回家吗..?
里面可是最讨厌也最珍贵的复习讲义啊....
算了随便,一整天的课业折磨真是够了。
能够回家真好。
树叶仍和清风飞舞,月光漫漫柔和。
多希望,你也能和我一起在这。
Godgaveusthedarknesssowecouldseethestars.
上帝赐予我们黑暗,以便我们可以望见星星。
-----JohnnyC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