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次說再見 — 03. 你最近還好嗎

如果要用一个符号来做比拟,崔梓淇最近的日子可以说是充满惊叹号。

那天和老友白绍恩在捷运上的偶遇,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过去,下车前几分钟,白绍恩却捎来庄可蓉在年底即将成为新娘的消息,还煞有其事的补充说新郎倌不是邱品扬。距离这件事已经过了整整两三天,崔梓淇却还没完全消化,对这一切依旧感到意外。

印象中,那女人爱邱品扬爱的入骨,从毫不避讳自己对崔梓淇的敌意,做事也时常处处针对她,所有尖锐攻击的话语,崔梓淇都见怪不怪。

这麽一个把邱品扬当作世界中心的女人,如今却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

或许时间改变的不只是她自己吧。

走神的思绪,无预警被口袋的震动打断,她拿出手机,上头显现的却是一串没有印象的数字,她没有马上滑开萤幕接听,反倒犹疑了好一阵子,怕是诈骗集团或是广告推销。

就在此时,对方结束拨号,变成一通未接来电,崔梓淇就这样安静看到屏幕变黑为止。

从那天梦到邱品扬开始,生活周遭就彷佛揭开某种序幕,整个礼拜下来,接二连三发生许多和过去有关的插曲,先是认识叶世宇,接着和白绍恩巧遇,还因此得知庄可蓉要结婚了。

照这个荒腔走板的剧情演下去,如果这时候有人告诉她,刚刚那通电话其实是邱品扬的话,她大概也不会惊讶了吧!崔梓淇暗自觉得接下来已经没什麽事能吓着她了。

她是这样以为的。

五点结束了校内工读,今天崔梓淇到家到的早,安晓芃因为去打工所以还没下班,东西放好後,走到客厅索性打开电视,整个人懒洋洋瘫在沙发上。

当手机铃声响起,原本以为来电者是安晓芃,拿近身边,才发现依旧是陌生号码,似乎还和早上是同一支,崔梓淇仍狐疑,但没有考虑太久便选择接听,「喂?」

「你是崔梓淇吗?」好听的男性嗓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她没有反射性想到是谁,但隐约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对,你是……?」

「我是叶世宇,还记得我吗?」

原来是他,崔梓淇恍然大悟,「当然知道,T大公关长。」

「早上你没接电话也没有回拨,该不会以为我是推销业务吧?」

「我差不多就是这样认定的。」被猜中心思,崔梓淇忍不住嘴角上扬。

「谢天谢地还没被封锁。」

「你怎麽会有我的电话?」她记得那天聚会并没有留下任何个人资料。

「池若安说你跟他高中同学是室友,所以就辗转要到了。」

「原来如此。」在心中咒骂安晓芃这个八卦精,崔梓淇的口气却仍旧保持平稳,接着切入正题,「要找我讨论月底联合迎新的事吧?」

「Bingo!」叶世宇笑,「我们负责的东西蛮多蛮琐碎的,如果你时间许可的话,要不要在第一次正式开会以前,额外抽个时间讨论,让整体先有个方向,之後安排职务和指派工作会比较顺手。」

「可以啊!」崔梓淇没想太多便欣然同意,「我主要是晚上比较有空,你呢?」

「我要打工,不过每个礼拜有排休,不算太难乔。」

「明天是星期六,不然就约在下礼拜某个平日晚上?」

「嗯……」叶世宇思索一阵,「礼拜一如何?」

时间地点达成共识後,两人的交谈简洁画下句点,结束通话後,崔梓淇顺手将对方的姓名手机存到联络人名单里。

原来号码的主人是叶世宇,虽然不是原本猜想的邱品扬,但似乎也相去不远了,崔梓淇忍不住怀疑这一切根本是某种预告。

不知算是幸还是不幸,她的直觉大部分都来的很准确。

当《康熙来了》的重播结束後,安晓芃也正好进了家门。

「今天上早班喔?」她关心。

「嗯。」写满疲态和倦容在脸上,安晓芃二话不说卸下後背包,开始急着扒饭,「暑假人多,服务业就放假时候最忙,累起来要人命。」

「现在不是九月了?穿制服的小朋友应该都去上学了吧。」

「别忘了,我们这种大学生族群还在逍遥。」她随意乱转着电视,最後乾脆停在《我们这一家》。

「就跟你说学校工读会比较轻松,就硬要做这种累死自己的。」

「我们系没多少名额,而且成绩或家境都有很多限制,适合我的根本没几个。」无奈耸了肩,她失笑,「不过也没差,我做到月底就要换工作了。」

「咦?」此话一出,崔梓淇感到意外,之前完全没听说安晓芃要换工作的消息,「什麽时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一直都有在考虑,前几天才下决定的,想说事情确定了再跟你讲,刚好你这几天行程满档,就错过啦。」

「那你开始找了吗?还是要等辞了以後再看看?」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讲的重点。」放好碗筷,安晓芃突然抬头,连背杆都莫名其妙挺的笔直,一脸凝重的像是要宣判终身大事一样。

「干嘛?突然把气氛变得那麽奇怪。」突如其来的认真神情,让崔梓淇有些纳闷。

「我已经找好工作了,现在就是把PT职位做到结束那天,办好离职手续後就可以直接到新的地方上班。」

「你也太迅速了吧!看来我这几天真的错过很多事情。」崔梓淇啧啧称奇,「那你之後做什麽?也是服务业?」

「我去表姊高中待过的补习班应徵助教。」安晓芃说得云淡风轻,可这话对听者而言却是一颗多大的震撼弹,果不其然,崔梓淇一双明眸瞪的像铜铃般大,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麽。

「你没听错,就是表姊待了一年,你待了六年的那间。」安晓芃又再次强调。

室友安晓芃,其实是姜娜娜的表妹。

高三那年,崔梓淇在五月离开台北,到台中报名指考冲刺班,独自身处外县市,她人生地不熟,不过因为大考将至,她也没打算放半点心思在人际经营,因为她明白,之所以会来到这,是为了放下重重心事,心无旁骛的冲刺,自己仅是个短暂栖息的过客。

补习班规模相当庞大,教室门口张贴着学生被指定好的座位表,崔梓淇因为名字太特别,在当时被安晓芃发现,十几年下来,和表姊姜娜娜感情不错的她,知道娜娜曾喜欢过白绍恩的往事,也自然而然耳闻崔梓淇这人,但从没想过会在台中遇到她,她某天终於鼓起勇气,问崔梓淇是否认识姜娜娜,两人的友情因此被开启。

或许是这个缘分来的奇妙也格外可贵,熟稔之後,崔梓淇把自己和邱品扬的种种,向安晓芃据实吐露,而两人最後正巧都上了Y大,这份友谊才会延续至今日。

「去那里干嘛,准备听故事写小说喔?」

「自从表姊去美国後,我就一直想过要做这件事,只是後来没想到会在冲刺班认识你。」

「所以这个想法你跟娜娜说过?」崔梓淇只觉得荒谬。

「没有,毕竟她现在几乎是定居美国啦,很久才回来一次。」

「两者有关联吗?」她不禁眉头一皱。

「意思是说,我和娜娜除了过年外,基本上不会碰面,她就算从美国回来,在台北也从不待超过一周,所以触景伤情的机会微乎其微,反正我去那里也没见到白绍恩的庐山真面目,所以我才说跟她讲了也只是白搭。」

「那你跟我说又是为什麽?」

「你不一样啊,你待在台北读大学,算是打个预防针,假如我某天忘记带东西,不得已需要你帮我拿来补习班的时候,至少在不期而遇前能有个心理准备。」

「小剧场真多,连不期而遇这种老梗……」崔梓淇大翻白眼,却也同时意识到晓芃的话中带话,思绪瞬间断了线,她猛然一问,「不期而遇是什麽意思?」

对方没有回答。

「所以你那天才会说他跟叶世宇长得不像。」诸多疑点瞬间同时串线,崔梓淇恍然大悟,「你在那里遇到邱品扬了?他还待在补习班?」

安晓芃缓缓点头。

「你没乱讲什麽吧?」崔梓淇没由来地一阵紧张。

「我会那麽白目吗?」安晓芃白眼她,「不会在那里说到有关你的事啦,就算别人提到,我也会装作不知道。」

原先深锁的眉头,直到此刻才松懈了些。

「这样该放心了吧?」

「其实也没什麽太需要担心的,反正都过那麽久了。」

的确,事过境迁三年,就算曾经多深刻,如今也都只是回忆下的产物。

奇怪的是,分不清是不是最近处於单身状态容易感到寂寞,提到邱品扬三个字,虽然只是不明显的一下子,崔梓淇还是感觉到来自胸口左半边的某种悸动。

就算试图云淡风轻,这个男人依旧无意间撩起了她平静已久的心湖。

「你最近还好吗?」

在心底,崔梓淇安静无声向男人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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