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鍾愛成鵲鳴 — 第二章.

仙界的雨来的突兀,乍然间,油纸伞还来不及舒展伞骨,撑起那繁花烂漫的伞面,豆大的雨滴淅沥落下,湿了稍嫌朴素的衣裳。翡翠转着伞柄,看着伞缘在眼前连绵划出漂亮的圆,轻轻的转个方向,看见急促敛翅的人影落下,奔入眼前华美的宫殿。

「这样就好了。」她仰头,过分倾斜的伞终是挡不住部分水珠,花了脸上的淡妆。

黑白君来到檀木香气萦绕的房门前,欲敲响的手指顿在空中。在那狭隘的门缝,细如丝线的红如毒蛇的嘶嘶蛇信,探出了头,蔓延、蜿蜒,在一尘不染的地面,曲折出涓涓细流。鲜血的腥味,在香气中渲染。

「主子!」再也顾不得礼节,他推门而入。

火红的裙在地面盛绽出花朵,织女靠坐在床畔,怵目的血在病态的面容上,像一道丑陋的疤痕。一把匕首深深没入她的肚腹中,在已经艳红的布料上头,覆盖上妖异的血花。

「主子,醒醒。」黑白君谨慎的碰触织女,将那纤细的身躯抱起放回柔软的床铺,抽出匕首,手掌在血液喷溅前,垄罩住伤口,「请您忍耐一下,现在帮您治疗。」他感受自己的仙力,浓缩成一川溪流,注入那伤口。

织女朦胧的睁开双眸,「翡翠......为什麽......」她听上去茫然无助。

「是翡翠做的吗?」黑白君轻声问,他不需要答案,因此他点燃一旁的香炉,熄灭了烛火,「主子,请您好好休息。」

外头的雨势趋缓,翡翠束伞,让冰凉划过脸颊。她回首,看着眼前的人影,因为寒冷而发白的双唇开阖,「黑白君。」

声音很小、很轻,彷佛要被雨声吞没。

「翡翠......」黑白君摊开手掌,自掌心抽出羽毛,「可以告诉我吗,你伤害主子的理由。」他手指捏住羽毛的梗,向外抽出,细长的银针如出鞘的剑,折射出慑人寒芒,留下已空的羽毛,落在湿润的地面。

翡翠缓缓退了一步,如果身後是黑暗,那麽,她想要隐藏自己,深深的,深深的。

「我讨厌她。」她这麽说,「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不能够回头,看我一眼呢.....黑白君。」品尝到恋爱的滋味,却是一场单相思,翡翠淌下泪水,心疼的厉害,「又为何,你要爱上她呢......」

油纸伞被抛弃在地面,飞溅起的泥土缠上那百花。

「就因为这样,你就伤害主子吗?」黑白君红了耳尖,喜欢织女的这个秘密被戳破的瞬间,他感受到心的不知所措。

「就因为这样?」翡翠重复他的话语,放开伞的手,摸上自己的脸颊,「就因为这样?」她看着黑白君,神色悲戚,「你说就因为这样?!」

半张面皮的撕扯,露出一道划过半张脸的疤痕。

「她救了你,给了你内丹。」翡翠随手抛弃假皮,「而我却因为这样被陛下惩罚,变成了这副样子。」

「......」黑白君凝视着那道疤痕,走向前,拾起那柄油纸伞,抖落上头的污秽。现在,他才意识到,头上的雨,是那般寒冷,让人哆嗦。

呼吸的声音,是谁收紧了心的悸动。

一个进,一个退。脚後跟来到湖畔,翡翠只能停下脚步,黑白君沉默的视线让她摀起自己的脸,「不要过来,别再看了。」好不容易构筑起的坚强,在爱情面前脆弱如纸,她转身,跑向身畔的小桥。哪里都好,求求你别在注视。

「翡翠。」黑白君拉住翡翠那因为风而飘荡的衣袖。

「放开!」翡翠仓皇,手掌甩上黑白君的脸颊,印上清晰的五指印,「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被撑起的伞挡下所有的雨点,她错愕的仰头,看见熟悉的伞,那被握着的伞柄,还有着无数月牙印。

她曾经因为愤怒而留下的痕迹,正被某只手捏在掌心。

「我很抱歉。」黑白君垂着眼睑,脸颊刺痛,但比起疼痛,他认为更接近一种谴责。他想活,所以无法说出,织女拿出内丹救他这件事是错误的,但不曾想过,有人因此受伤,有人因此付出了代价,尽管那般无辜,只因跟随了织女。

「别跟我道歉啊。」翡翠跪坐在地,「为什麽要跟我道歉啊.....」她无力的搥了黑白君一拳,「不要对一个喜欢你的人说对不起啊。」

身边的湖,身下的桥,是为了织女而打造出的庭院。他们在这里,暴露出彼此的情事。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必须遭到陛下的责罚。」黑白君说。

沉默刹然蔓延,翡翠起身,伸手拿过自己的伞,「拿起你的武器,黑白君。」

为了抓住衣袖而放手的银针,孤独的躺在地面。黑白君不明所以,但轻轻拾起武器,针尖朝下。

「不对吧。」翡翠难看的笑了,她空出的手握住那因为淋雨而冰凉的手,牵引般的让针尖面对她,「你还有要做的事吧。」她紧紧的拥抱黑白君,吻上对方的唇,然後将头埋在对方颈窝,「这样子,你就不会忘记我了吧。」她满足的发出笑声,然後在陷入黑暗前凑近黑白君的耳畔。

雨依然下着,却洗不去此刻的现实。穿透心窝的针,传递到手中的,是让人惊栗的触感,黑白君呆愣的抱着屍体,唇上还留着柔软的温度,翡翠那道狰狞的疤还在,却是一切都变的不同。是非对错,变得模糊不堪。

他彷佛还听见,这名侍女,用着薄弱的声音说:「我知道你喜欢她,因为我一直都注视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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