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安静的地下室,我的房间里发出一阵阵滚床时床垫与床板以及床垫内弹簧之间相互摩擦的声响,任何正常人听了都会联想到某些迷情夜晚的画面!
虽然势利眼已经回去睡她的下午觉,并把现场全权交给我处理,但若出现公共财物损毁或现场狼藉不堪的情况,第一个遭殃的绝对不是这两个正在滚床的肇事者,而是我啊!
枉我自称为民排忧解难,现在自己遇上了麻烦却不知从何下手。
情急之下,我冲着床上两个男人吼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滚床,究竟是暗恋对方还是喜欢对方,还是已经深深爱上了彼此啊?”
这句震撼性的反问果然起了作用,石膏脸和男医生闻言,瞬间石化,又瞬间嫌恶地推开对方,一个滚到床头,一个滚到床尾,两人深刻揣摩我的话之后都打了个寒战,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从床上蹦起来,直挺挺地分站两处。
哼哼!恶心死你们!明明知道我是恶魔工作室的CEO,知道我不好惹,还敢在我的地盘企图破坏公物!
我继续摧残他们的耳朵和思想:“荷兰、比利时、法国、丹麦、瑞典……这许多欧洲国家还有美国一些州,已经立法允许你们这类人结婚了,你们俩可以考虑换个国籍,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小爱……”东方天煞投来哀求的眼神,精美的石膏脸早已变得暗淡无光,像一樽多年没有打理的艺术品,布满了灰尘。
“小爱爱,不要说了!我知道错了啦!”猥琐的心脏科医生贴过来,用他的尾指勾住我的小尾指又拉又晃,再加上他一声温软的叫唤又惹得我爆起一身鸡皮疙瘩。
眼见石膏脸望向这边的眼神变了色,我赶紧冷下脸抖开他的手,趁热打铁威胁道:“你回你的医院,他回他的公司,大家相安无事,不然我把你们俩的事迹渲染得令所有P市人民都想入非非!”
说完,整间地下室又陷入一片沉默,某总裁和某医生只是一个劲地投来无助的眼神,却没有应诺我的要求。
我瞟向擎天柱:“东方传媒总裁和P市第一医院某一流心脏科医生在隐秘的地下室滚床!我不用150字,只需这30个字就能让你名誉扫地!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不到一个小时,你就会受到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爱好男人的男人的关注、骚扰,甚至紧迫追求!”
哼哼!这个向来不登报不上新闻的东方传媒总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一定非常重视自己的名誉,才不愿随意抛头露面!
然而,石膏脸上并没有出现我预期的担忧和害怕,他淡然一笑,仿佛我正在威胁的是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路人甲。
怎么?难道名誉不是他的软肋?
我疑惑地上下打量他,衬衫才穿回他身上没多久,扣子都没扣齐,衣角也没掖进他的西裤里,这个男人连形象都不重视,怎会在乎名誉呢?或者只是因为这里是鲜为人知的地下室?
见我困惑,东方天煞笑得更加深不可测:“小爱,我想我真的中了你的情毒,无论你是喜,是怒,是哀,是乐,我都不可救药地陶醉在你的表情中。”
呃!这个男人难道没听懂我的威胁吗?我在威胁,他却反而向我表白?!
“啧啧啧!臭脾气你省省脑力吧!这些年我对小爱爱说的肉麻情话可比你这几句要炉火纯青得多!”南宫成武讽刺道,又向我抛媚眼:“我说的没错吧,小爱爱?”
虽然没错,但眼下可不是探讨怎么表白的时候啊,这两个男人一分钟不离开我的房间,我的房租就随时可能狂升猛涨啊!
“不管怎样,你们先从我的房间出去!”我指着门口命令道。
房间里又陷入沉默,东方天煞倚着衣柜,单脚支地,另一只脚帅气地以鞋尖点地,懒洋洋地像个太上皇,敢情八抬大轿都抬他不走了!
再看看心脏科医生,他抚弄着一字胡,悠悠地和我对视,双脚像生根了似的,一毫米没挪。
“哼!你们要逼我打110是吗?”我面露凶光,伸手从柜子上抓过手机,毫不留情地按下110,再扫视房里两个不知死活的男人,他们依旧赖在原地,似乎打算不吃不喝在这里赖一辈子!
我胸中的愤怒瞬间被点燃,看都不看手机屏幕就直接按下拨号键!
“呜呜呜……”小话筒里传来清晰刺耳的孩童哭声,着实把我吓住了!
一时间各种联想窜入大脑——警察局里有小孩?警务人员携带小孩上班?小孩霸占警务人员的岗位?
然而,所有漫天猜想在我再次看手机屏幕时化为烟气——正在通话的号码根本就不是110,而是一个电话亭随机显示的号码!
这个小孩显然正面临着某种巨大的磨难而不能自救!
我下意识地移步到门口,可房里两个男人的目光一直紧随我的脚步,我冲他们咧嘴大笑,趁他们错愕之际,我脚底涂油开溜了。
“回来!”东方天煞叫了一声,似乎先追出来了,南宫成武也跟着冲出来:“你要去哪里?”
可惜穷人小区参差不齐的建筑地形只有我最清楚,这两个空有身高和肌肉的男人很快就被我甩远了,我也终于有机会跟手机另一头的小男孩对话。
这个可怜的小学二年级学生,婴儿时期一定不小心踩死过一群善于研究巫蛊术的蚂蚁,才在今时今日因为没交一次作业而遭遇变态老师的各种变相体罚。
此时此刻,他正被罚在学校附近的电话亭内面玻璃思过。
按理说:学生是祖国的花朵,老师是辛勤的园丁,可这年头社会环境污染严重,花朵本身就不容易生长,岂能容摧残花朵的半吊子园丁存在!
恶魔工作室必须尽快铲除这个噬血的园丁,否则将有更多无辜的花朵遭殃!
正要走出穷人小区,我却惊恐地意识自己还未完全摆脱那两个多管闲事的男人,而他们正一左一右地站在小区门口守株待兔。
一见我出现,他们齐齐转身走过来。
擎天柱在我跟前站定,一副胜利者的傲气俯视着我,柔柔的声音从他两片厚实的嘴唇里飘出:“我说过如果你再搞什么恶魔工作室,我不会视而不见的。”
“所以无论我去做什么事,你都打算阻止到底吗?”我恶狠狠地回瞪他微笑的狭眸,恨不能像揉纸团一样把他这张艺术品般的脸揉成一团,丢回他的东方传媒集团。
“或者理解为贴身保护,你会觉得心里舒服些。”石膏脸依旧笑得柔情蜜意,令人不自在的灼热注视从未离开过我的脸,再加上他背后以45度斜角照过来的扎眼阳光,更令人灼热心烦。
贴身?呸!这个男人是嫌我中午吃的违禁食品不够火候吗?
“如果是贴身保护,我有南宫一个就够了!”我猫腰从擎天柱跟前闪开,抱住南宫成武的手臂寻求庇护。
这位向来默契的心脏科医生马上附和道:“没错!我就是小爱爱的守护者,无条件、无期限、无酬劳提供贴身保护!”
“很好!”擎天柱两步走过来,鹰隼般锐利的狭眸直视着我:“无条件、无期限、无酬劳,提供贴身保护,从今天起,多算我一个。”
呃?什么叫多算他一个?这又不是黑社会招小弟!这个男人是堂堂东方传媒集团的总裁啊!他居然心甘情愿委身沦为保镖,连自己的公司也不管不顾了,他的企图已非常明显——
为钱,他拥有天文数字的资产,而我存款甚至还不到五位数,不可能!
为情,他才认识我不到三天,即使一见钟情也不至于如此疯狂,不可能!
为仇——没错了!堂堂一百九十公分、有头有脸的商业巨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我当着他下属的面摁倒,还差点失吻,这等耻辱对东方天煞来讲,绝对值得他倾家荡产置我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啊!不管他过去如何解释不介意这个摁倒之仇,都只是为了降低我的戒备而已。
“既然你沉默,我就当作你是默许了。”东方天煞严肃的表情突然软化,脸上露出达到目的后的欣慰和畅快。
“不!我不同意!”我本能地拒绝道:“贴不贴身这个问题,要从被保护者的意愿出发,如果不是出于被保护者的意愿,而发生的所谓贴身保护,那就是性骚扰了!”
“没错!性骚扰虽然不构成犯罪,但至少也会拘留,哪怕是拘留一天半天,对于东方传媒的名声也会有致命的影响!”南宫成武及时补充道,把我拉到他身后,随风而起的白大褂像一张安全斗篷庇护着我。
“臭医生你闭嘴!一个违背约定的人没有资格说话!”东方天煞厉声吼起来,震得我心脏漏跳了好几拍,但他所说的约定却令我摸不着头脑。
虽然从南宫成武那里听说了一些东方天煞过去的“同志事迹”,但南宫是个正常男人,他和他之间怎么可能熟识到做约定的程度呢?
“什么约定?”我扳过南宫成武的肩膀问道。
这是个极其严肃的问题,直接关系到南宫成武的性向和我将来98.22%的幸福啊!
“呃……”这位向来坦荡的心脏科医生突然涨红了脸,一字胡微颤,双眸也不敢直视我。
“究竟是什么约定啊?你们以前很熟吗?”我的好奇心被他的反常严重勾起,这个男医生却支吾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把疑问的目光扫向擎天柱,他却转向南宫成武吼道:“为一个毫无意义的约定,我吃了大亏,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你有机可乘了!”
这个男人动不动就对人大吼大叫,却对我既温柔又绅士,对自己的情绪掌控得如此这般娴熟的人必定有高于常人的情商,又怎会吃亏呢?
“小爱,我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安静地躲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做事了。”东方天煞扬起嘴角,连带狭长的眼角也跟着上扬,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温柔得可以融掉整个星球的冰山。
“你在开玩笑……”我摇摇头,潜意识里否定了他的话,他只不过是个路人,每次刚好经过我“行侠仗义”的地方而已——这是南宫成武告诉我的。
“以后我将时时刻刻融入到你的生活中,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时时刻刻……”东方天煞的话像魔咒般字字窜入我脑中,他的微笑像毒药般差点麻醉了我的思维……
这时,幸好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猛袭过来,像一双无形的手将我晃醒,我怔怔地望着眼前那张挂着慵懒微笑的石膏脸,不禁打了个寒战。
梅馥爱!办正事要紧啊!又不是第一次遭遇表白,为什么明知道他可能笑里藏刀,我还是差点深陷在这个男人的微笑中呢?因为他是东方传媒的总裁?因为他拥有傲人的外表和令人遥不可及的财富?还是因为对面富人小区所有16层的开门密码都是我的指纹?
我十指抓狂地钻入卷发中狂抓了几下,忍不住质问自己:我是怎么了?难道要为了物质和外表这等世俗的东西放弃自己纯洁的灵魂么?
“小爱……”这个表里不一的石膏脸又发出温柔的呼唤——虽然这样的温柔只有在面对我时才会表现出来,但这并未让我感到自己在他心目中的特殊性,反而令人更加惧怕他内心深处的可怕目的。
“我、我要去办……办正经事!”我慌慌张张丢下一句话,不敢再去接触东方天煞粘人的双眸,抓起南宫成武的手就往他的摩托车跑去。
五分钟后……
“小爱爱,你真打算坐臭脾气的车去学校吗?你真的要抛下我不管了吗?你真的厌倦了我吗?你……”车窗外传来喋喋不休的询问,是南宫成武表达他失落情绪的方式。
此刻,我正坐在银白色的劳斯莱斯里,而我左边开车的那位则是右手仍绕着一堆绷带的石膏脸,这个男人不知道哪儿来的畸形想法,突然以自残相要挟,看着他那血糊糊的掌心,我又心软了。
我没有作声,只是幽怨地望向车窗外摩托车上随风飘扬的拉风白大褂。
仅此一次!仅此一次!下次就算石膏脸拿着十把刀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我也不管了!作为恶魔工作室的CEO,我怎能轻易受制于人呢!若传出去,我还怎么维持自己的形象?还怎么制服坏人?
满腔的不平刚被我压回腹中,耳边却冷不丁传来一句对白:“小爱,我喜欢你。”
呃?这个男人没中暑吧?我们现在正要赶去营救一个随时可能因烈日暴晒而晕倒在密闭电话亭里的小学生,还要想办法对付一个性别、性情未知的凶残教师,吉凶难测,善恶未知,这个男人却对我说这等不痛不痒的表白。
“我知道你向来对别人的表白无动于衷,你也许不知道我说话向来不分轻重,又脾气暴躁,三个字有四个字是用吼的,但你消失的这十年来,我一直努力改善自己说话的方式和态度,就是希望哪一天和你重逢……”东方天煞一边开车,一边描述他的柔情酿造史,字句里似乎盈满了激动。
我凝视着他那张抢眼的石膏脸,横竖想不起小学二年级至今在什么地方遇见过他,不禁疑问:“你真不是为了梅紫芸那件事来报仇的?”
“不是。”东方天煞侧过脸无限柔情地望着我,如果不顾虑摁倒那件事,他那专注的眼神绝对能在0.1秒内把我的心收去,但他突然又冒出一句赤裸裸的表白:“我喜欢被你凝视关注的感觉,这让我很有存在感。”
“我是在使劲搜索过去有没有出现过你这张脸,只不过刚好视线停在你脸上而已!”一阵面红耳赤之后,我深知越抹越黑的真理,便直指前方吼道:“开快点!我要办正经事呢!”
与其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回忆一段真实性未知的过去,还不如解决当下恶魔工作室新的难题。
预知对付恶劣“园丁”后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