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反轉的奧賽羅 — Chapter 27

有些哀怨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小力的用指节敲敲喉结,轻声道歉:「对不起,之前我无法克制自己,说了很多难听话。」

「……没关系。」他绷紧脸颊,紧抿的唇线显得压抑,後来长长一口气叹出,「我就接着说下去吧。」

「好,你刚刚说到我拿虫丢你。」

「对,你真的太可恶了。」故意地强调可恶两个字,本想弹他鼻头,却被捉住不让作怪,「虽然可恶,可是你永远会主动来找我,只要你在,就不会让我一个人独处。」

「有次生日宴会,我被父亲骂得躲在房间内哭,不敢让客人知道,只对管家说头晕,就逃回房间。当其他人在愉快的玩耍,只有你会跑来敲我房门,不愿意被发现丑态,我拒绝开门,你就一直敲、一直敲。後来你累了,原以为打扰会停止,没想到你开始疯狂的捶门大喊,为了不让其他的大人发现,最後还是打开门让你进来。」

偏头想了想,虽然自己印象不深,可是好像有这回事,而且他刚刚描述的举动完全是我会干的事,要不然大学时就不会老是因为狂敲房门被舍监大妈警告,以及敲门敲到打扰罗塞塔打炮。

「你看我哭得唏哩哗拉,只扯出一个鄙视的笑容,说:『娘娘腔。』」

「等、等等!你刚刚不是说我是唯一一个不会改变笑容的人的嘛?怎麽突然开始骂我?」质疑跳起身,他拽住手臂又拉回腿上,桥好位置後颇无奈道:「对,各种笑容,戏谑、鄙视、狂妄,故意露出笑容来让别人放松戒心。」

「妈蛋咧!老子小时候心机就这麽重!」

「真的,非常重,你到现在还是一样,常常摆出暧昧的笑容好让人对你放松警觉,最後再狠狠刺一刀。」

楚言讲得缓慢却字字刺入脑仁,虽然有些不快却无法反驳。一直以来都很满意自己的社交技巧,保持笑容是一种礼貌,而且笑容是最快与陌生人拉近距离的做法,哪怕觉得对方再恶心,动作本身从来就不是只做给一个人看,而是做给全部人看,很多时候很多行为,并非发自真心想要,只是必须「这麽做」,因为只有营造出这个社会需要的良好形象,才能任由自己的心性横着发展。

如此一来,就算偶尔无法克制,流露出不属於形象的行为,总是可以被大众的「先入为主」默许行为。

这点我跟楚言很相似,不过小时候的自己不比长大後,纯粹是为了戏弄人才这样掩饰坏心眼,范围也只局限在「玩耍、恶作剧」,可是楚言不是,他是被强迫里里外外都要如此武装隐藏自己,不能流露出丝毫。

对於一个国小的孩子而言,未免太残忍,变相的揠苗助长,抹杀天真与纯洁的童年,只为了满足自己的面子。想到那个人前总是笑盈盈的楚叔叔,不由得心一寒,没想到人後的他是这麽残酷的人,作为教育者,说不上这种教育是成功失败,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是完全失格。

「一听到娘娘腔,我立刻扑上去打你,你不躲不藏只护着脸任我乱挥……看,你从小就爱美。」刻意揶揄几下,懒得理他索性用鼻子哼两声,「几下後发现这场架打不起来就乾脆的停了,你透过指缝偷瞄几眼,确定我没有战斗慾望後直接冲上来张着笑容,被你的表情惊讶得恍神,紧接着你给我一拳。」

「好贱的小鬼!」

「现在才知道你小时候多坏?」

「不要一直提我小时候多无耻!讲你的事!」

他低下头对着我弯起双眼,嘴角带着笑意,看见熟悉的表情,心中的大石放下,楚言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刻意回避我。

「你问我为什麽要哭,我不理你,你就一直卢,卢到我受不了,告诉你是因为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乎我,你说:『你在乎我』,我不相信,说你骗人,说就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也没有人会发现。」

他忽然抓紧我的手,把头贴的很近,近到几乎可以嗅到对方鼻息的距离,「你走上前,大力地抓住我的手,对着我露出大笑容,本来决定只要你一有举动就立刻甩开你,好躲避被脏东西丢,可是等了很久什麽都没有。你现在看着我,当时的你就是这样子盯着我的。」与他的脸只隔一根手指的距离,彷佛亲吻般暧昧,迎上对方的双眼,黑白分明,瞳孔没有一丝乱晃的痕迹。

「你告诉我,你会第一个发现,然後找到我。」他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温热的气体拂上脸颊感到有些尴尬,刻意说些玩笑来缓和气氛,「原来我从小开始就擅长说甜言蜜语。」

其实关於那段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似乎真的有几次看见这家伙在哭。

「我信了。」

强硬的结束话题,楚言拉开面贴面的距离,用淡然的语气自顾自地往下讲去。

「忧郁症到青春期变得更严重,每天都在妄想自杀,自残或是跳楼都尝试过。有次走进厨房,脑中回荡要是死掉就轻松了,拿起刀子准备砍下手腕时,想起母亲的脸……还有你。这个举动重覆很多次,脑中也不断思考如何断腕流血致死,後来都没有试成,一是因为腕骨难割断,且腕静脉喷出的血液量不如往脖动脉砍,二来是因为我怕痛。」明明是很沉重的对话,但是听到他的理由时我却轻松地笑出来,「这样很好啊,你就是没有死掉才能跟我当兄弟。」

他戳戳我的脸颊,不反驳,「後来思考卧轨,想像被火车分成三截横屍遍野,但是这个方案有执行上的困难,因为家中有请人来照顾我,时时刻刻被盯着,不允许单独外出,就算偷偷跑走,也没有概念火车在哪里。」

「听你这麽说,自杀也不容易哪!」

「呵呵,似乎是这样。」回应着我的挖苦,沉声笑,熟悉的音调彷佛回到过去,两人之间毫无距离的互动。

「说到底我只是个胆小鬼,讨厌活着,也不敢死亡。就这样浑浑噩噩到国一,只能偶尔拿刀子割着上臂,看着皮肤被割开露出血肉,有点痛,却无法停止,因为痛的感觉能让我回到现实……正视自己仍然活着。」他苦笑半晌,最後喃喃:「有一天,被白阿姨发现了。」

「老妈?」

「嗯,白阿姨是个很敏锐的人,她当时就是觉得我很孤僻所以才会经常找我和你们全家一起出去玩。」我努力回想国中时期她曾经告诉过我和楚言相关的对话,最多好像就是「楚言这孩子很敏感,你要好好陪他」,而我老觉得是屁话,学生时期自己就是个孩子王,大家几乎都跟着我走,虽然他总是很沉默,但是都会跟随在我身後。印象里,那些敏感到被大家说有精神病的同学,几乎都自己一个人做任何事,所以从来没有把老妈的话放在心上。

「有一次在某个大型公园,那里有亲水设施,你玩水太凶残把我的上衣全泼湿了。」说到重点,刻意捏住我的鼻子,轻轻地笑:「从小就很霸道。」

任由他在我脸上撒野,出言回应,鼻子被捏住发出的声音跟鸭子一样,「谢谢,也从小就很帅。」

「呵呵,我倒觉得是从小就很漂亮,第一次见到你还以为是女孩子。」

本想反驳,脑中忽然冒出某个亲子节目,里面不老明星赛车手的儿子,真的可爱到有够像女孩子,而且个性非常依赖,长相肉呼呼的脸蛋不说,睫毛又长又卷,眼睛也黑又明亮,随行的另外一个小弟弟还以为他是女生,直到互动几天才知道是男孩子。

「好啦,随便你讲,反正是称赞就无所谓。」忽视笑声,耸耸肩,「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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