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反轉的奧賽羅 — Chapter 40

笑得甜滋滋的婴儿边在我手掌上喊着「爸爸」边渗出血水,两颗眼球扑簌簌地往外掉出,脑中的白浆也从孔中倾泄,最後是大骨刺穿皮肉跑出体外。我张大着嘴傻眼,看着一个小生命从眼前化作一滩烂肉,耳边却来回着婴儿天真无邪的笑声。

「爸爸,为什麽你不要我呢?」

「我没有!」

发疯似地大吼,等眼前清晰,才注意到自己坐起身子在卧房内,大片的白玫瑰和猎奇婴儿都消失无踪。

原来是梦。

可是真实得令人发指,我几乎可以回忆方才白玫瑰花海所散发的芬芳。不过那个小鬼是怎麽回事?他一直问我「为什麽不要他」,我又没有养过小孩,也没可能丢小孩。而且,在我引以为傲的人生战绩里,保险套可是非常重要,拿我国的财政比例来形容的话,大概就跟外销出口比例占差不多的重要程度。而且哥可从来没让任何女人怀孕过,也不应该有婴灵找上门。

唉,可能是最近看了太多影片,大脑消化不了而交缠成奇怪的画面吧。

拿起手机查看时间,发现居然是早上八点,自从放假後可从没那麽早起过。盥洗完往客厅走去,发现整个家静悄悄的,俨然毫无人烟,不知道为什麽突然感到有些古怪,可能是刚刚那个恶梦让心里不踏实,现在又见不到活人感觉有些诡异吧。

坐在沙发上捞过遥控器,发现上面贴张便条纸,是楚言的字。他写道早餐帮我做好放在冰箱,我也终於明白为什麽感觉有些古怪,正是因为楚言不在家。在他住进来之前,我是一个人住的,只要休假就会任由自己烂在家里,除非饿得受不了才有可能出门,不然我跟家是合体的。而且一个人在家时,基本上起床後是不会漱洗的,要不是楚言整天念个没完,我才懒得刷牙呢。

可恶,错过一天可以肮脏的机会!

从冰箱取出南瓜沙拉三明治和木瓜牛奶,边配电视边嚼,感叹南瓜沙拉真是好吃到爆炸,那家伙越来越会做菜,真是贤慧,非常之好。身为一个痛恨蔬菜的人类,身旁能有一个懂得把蔬菜料理成不像蔬菜的厨师,可谓真是幸福呢。

突然手机震动,我看了眼,是伊凡,他说飞机预计降落时间在中午十二点,叫我下飞机後带他去打牙祭。我回,「我还以为你叫我带你享受夜生活呢。」他飞快地答覆:「明天再说,我现在只想吃饱後躺在床上睡觉,因为我的屁股快坐到烂掉了!」

「哈哈!记得偶尔站起来尿尿,小心别得痔疮。」

十一点五十分,我踏进机场,揣着商店买的可乐心情堵烂地坐在塑胶座椅上。

刚刚的计程车随意变换车道,乱按喇叭就算了,整台车上还有一股诡异的便宜香水味,我就算摇下车窗还是觉得很痛苦。重点是那家伙居然在车上放刺耳的摇滚乐,方向盘和冷气出风口贴满大片的粉红色水钻。我强忍着想揍人的慾望掏出几张国父付帐,司机伸出他粉红色的指甲从我手中取过钞票,接着找零钱时,放下的瞬间刻意用指尖在我掌心点了几下。

老子真的很想爆气,可是我没有。一直安抚自己已经迈入熟男二十六岁,不可以再这麽狂飙,哪怕当下很想吐在对方身上。

转开瓶盖,听着二氧化碳喷泄的声音,忽然心情有好一点。

正当我举起可乐准备乾了它时,手机一阵震动,是楚言传来的讯息,扫了两行发现内容很无聊,大多叮咛我和伊凡不要一下飞机就往酒吧冲,不要吃垃圾食物,直到看见最後一行,下意识地默默握紧手机。

「上次你挂急诊,医生曾提及你的过劳问题与时常外食很容易导致心血管疾病,虽然饮食目前有我在盯,可是再不注意,当心粥状动脉硬化。」

……咦?这麽说来,好像自从楚言来了以後,我几乎没在外面买饭过。工作忙碌时,也几乎没空吃饭,不过晚上拎着冷掉的便当到家後,他总是会拿走我的便当,接着进厨房做宵夜出来。

上网搜寻粥状动脉,好奇是什麽样子,没想到居然跳出真实病理图片,恶心我一大把。头皮发麻地关掉介面,拿起饮料准备喝时,发现这东西好像也是垃圾食物,想了想又把盖子盖上。

待会送给伊凡好了。

等了一段时间,飞机终於降落,许多人忙着出海关,顿时机场充塞人群。我的通讯软体响起铃声,是伊凡来电,他问我在哪,连忙起身跟他说自己的方位,探头四处寻找,我终於在人海茫茫中看见熟悉的面孔。

「家伙,我看见你了。」

「你在哪里……喔,我也看到你了,怎麽变得乾乾扁扁的?你以为你是方吉*?还有,怎麽时尚度下降这麽多?你是我认识的那一位吗?」

拜托,我哪有多不时尚?也不过是短袖的黑衣黑裤和双黑懒人鞋,加上一瓶黑色可乐,全身上下都是超级安全色,你懂什麽东西?

按下停止通话,将手中的可乐递给老朋友,看着许久不见的伊凡我也几乎快认不出来,这家伙剪了一颗大平头,习惯他等於很多发量的代名词,一瞬间有点吃不消。他踏着一双米白高筒帆布鞋,向上看去小麦色的肌肤恰巧搭着刷白的五分裤,V领的姜黄上衣透着锁骨更显得俐落。

「可能长时间没有女人,因此自我放逐吧。倒是你,除了头发以外没什麽变。」开玩笑地回应,结果伊凡苦着脸,「你以为我想剪啊?还不是跟Howard打赌输了才剪的。妈的……没有头发害我觉得自己超赤裸,而且平头很容易晒伤耶!上次从海边回来头上搓下一堆皮屑,都是晒伤的!有够痛!」

听他描述惨状,忍不住笑出声,替他接过手中的行囊分担重量,两人一起向外走去,「你们是打赌什麽,不然怎麽会输得这麽惨?」

「还不就打赌你和Howard会不会和好!」

本来想问他怎麽会知道我跟楚言吵架,这种丑事楚言居然会主动跟室友提起。话至口边又好奇他和楚言的打赌,放下心头的疑问,笑得无奈问:「那事都过了这麽久,再怎麽说也是从小长大,也不可能不和好吧?怎麽会打赌这种几乎必输的问题?」

伊凡伸出食指扬两下,一副你不懂的表情,「我打赌的是你们两个的进展,如果你愿意跟他说话,我就把浏海剪掉,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吃饭,我就剪成五分头,你们同居,我就全剃了!」

虽然觉得内容有点诡异,不过他说得也是事实。

「你们两个可以进展到这个地步,我真的很意外!」伊凡露出白齿,亮晃晃地张扬开心。见状,感到有些好奇:「说实话,我跟楚言还有蕾贝卡的事,整件事情搞得很难看。楚言这麽注重名声的人,居然会跟你提起?」

「喂、喂!怎麽样我们两个也过了六年的两人世界,虽然比不上你们二十多年的基佬爱,但是少瞧不起同袍情谊!」他一手勾住我的脖子,用力搔了搔头顶,我连忙解释:「才、才不是咧!我只是好奇,因为我连安迪都没有说!唯一有提及的就只有艾伦……」

「艾伦?他?」

当年那件事情让我在毕业後便搬至奶奶的家,果断放弃直升研究所的机会。艾伦来信过不少次,他的信多半是在问「你怎麽了,怎麽会突然离开,这不像你。」或是「老朋友,改天聚一下,可好?」,我没有办法回应他的信件,因为只要看到和过去有关的踪迹就会一直流泪,心仍然痛得不能自己。安迪也会寄些闪光照和问候来,偶尔会问起要不要聚一聚,可是当时的我真的没有能力再踏入那一州,光是想像就几乎要遏止呼吸。我总是忍着难受回以安迪,忙着旅游、忙着横跨山河,等老子跨越圣母峰再跟你喝下午茶。

只有艾伦,也许是心理学课程让他培养出敏锐的直觉,他锲而不舍地寄件,不断追问「你连社群都不用,这不像你,你到底怎麽了?」、「修兰教授很遗憾为什麽你不继续跟着他做研究,你有那个才华与想像力。」、「Ricky,我问蕾贝卡,她也坚口不提你,只说分手了,你们怎麽回事?」

疑问如破风之箭,字字从不同角度刺进心肺。

我寄了一封信给艾伦,上面是一串电话,要求他打给我。

一个小时後接到他的来电,艾伦一如往昔地打个温和的招呼,我却听到对方的声音就颤抖。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坐在屋外,蜷曲着身体双手捧着电话告诉他:「我很痛苦。」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他不做任何回应,只有安静地聆听。

「我真的很痛苦,痛苦到心脏就像是被人拧碎。楚言为什麽要做这种事?我哪里对不起他?蕾贝卡也是,为什麽要背叛我?为什麽?艾伦,这是为什麽?就算劈腿为什麽要亲眼让我看见呢?我现在真的很痛……我对不起修兰教授,我真的很想在他身边继续学下去,甚至是拿到硕士学位後在他身边当助教,接着念博士,当个讲师、甚至是教授,现在一切全没了——就算不能坚持学术梦也无所谓,当个报社编辑也好,但是我不明白楚言为什麽……」我不断自顾自地说着,情绪激动到无法克制呼吸起伏,细丝若游地喃喃:「我现在只要阖上眼就是那两人上床的画面,我真的好痛苦。」

「你去睡觉。」

「……什麽?」

「或者做一件可以让你投入的事情,有人是唱歌,有人是运动,反正记得把情绪宣泄掉,不然淤积久了心会生病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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