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我坐在钢琴椅上，盯着前方摆在谱架上的琴谱。
三年前我对这东西是连碰一下都嫌烦，如今却时不时便坐在它面前与它四目交望。
「弹错了。」
事实上，没有一次是毫无差错。
纵使是站上台的那一天也不例外。
「为甚麽怎麽弹都弹不好啊——」懊恼的发出低声的呐喊。
「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弹得好。」正忙着把补习班广告摺成纸飞机的末末出声回应我。
语落，他将手中摺好的纸飞机朝窗外一丢——
马上就坠毁了，从我的角度看几乎是笔直的落下。
不一会，只见另一架纸飞机飞进了这间教室。
末末弯下腰将它拾起，「是他他唷。」一面笑着说，一面把飞机解体。
那是末末写给他的其中一张吉他谱，在背面题目空白的地方写了几个字，我对吉他男孩的笔迹没甚麽印象，不过眼下这字十足是来自一个懒得写字的家伙身上，几乎每一笔、每一个字都黏在一块儿。
不要制造垃圾。
潦草的字迹说着义正严词的话，让人有股想立即撕毁的冲动。
「不过他他好厉害哦，等一下一定要请教他怎麽摺纸飞机，不然我永远只能由上往下丢。」
你确定他等一下真的会上来吗……
咚。
「垃圾要丢好。」
出现了！
没想到他是对这种事情异常执着的家伙呀……但你把一团纸球砸到末末脸上就算解决完毕了吗？
「他他，教我怎麽摺不会自由落体的纸飞机好吗？」将布满皱痕的纸球摊开，是打算继续用这张纸摺是吧……
吉他男孩撇过头，「是研研教我的。」他的目光停留在外头一片蓝天。「他摺的飞机可以飞很远，横越整个操场都不是问题。」
「真的这麽厉害？太不可思议了，请他他一定要教我！」末末听得眼睛发亮，手握成拳状，手中的广告纸一不小心又变回纸团了。
原以为他会点头，没料到他摇头。「我没他那麽有耐心，你自己去找研研问吧。」
「阿拍吗？嗯……放学不晓得他有没有空？」马上开始盘算，我都忘了这家伙比吉他男孩还要行动派。
「有。」
「真的啊！那就决定今天放学去找他请教。」
你们怎麽在当事人不在场也没发表任何言论的情况下便如此迅速的做了决定啊……
「希望阿拍不要嫌弃我呀。」
「我想他应该会非常乐意。」
我可以代替他唾弃这两个自我中心到了极点的不知好歹少年吗！
※※※
打扫时间。
「少年拍，放学要不要去打球？」
「好啊好啊。」正扫着外走廊的男孩一听到要打球，立刻满脸欣喜的回应教室内问话的男孩们。
谁知「啊」字才刚下，耳畔随即传来另一个急促的呼唤，音量不到一个班的距离。
「阿拍——」像是在玩接龙似的，很自然就这麽接了下去。
「与奚哥哥？」潘研少停下清扫的举动，望着相距不到五公尺而且仍持续接近中的他，而附近包括教室里头的同学一听见与奚哥哥四个字便个个立正站好，以好奇和畏惧两者兼具的眼神偷偷盯着他。「与奚去倒垃圾了哦。」
言与末摇摇头，表示不是来找言与奚的。
「我想请你教我怎麽摺出能够飞越整个操场的纸飞机，听他他说你今天放学有空，可以拨一点时间给我学吗？」连谭吉他也搬出来了，丝毫不留给他拒绝的余地。
学长的话身为学弟的哪敢忤逆？何况还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言与末？
教室的男孩纷纷朝潘研少猛点头，「少年拍，我们说的是明天啦！」修正性的向他大喊。
他当然也明白他们的意思，於是向眼前的言与末点点头，「与奚哥哥都亲自拜托了，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微微笑，看似爽快的答道。
「真不愧是阿拍，那就这样约好罗！改天我再请你吃饭团。」
「没问题。」
只见言与末话一说完，一个轻巧的转身便走进自己班上。
「没想到那个人会考满级分耶，是普通班的吧？」
「但听说申请没上学校欸。」
「言与奚的哥哥果然也是满奇异的一个人，那真的是他的哥哥吗？」
一夥人凑到窗边开始彼此讨论了起来。
此时，方才把垃圾拿下去倒的与奚回来了，听见了他们谈话的内容，虽然不清楚在这段期间发生了甚麽事，但想必与自己的哥哥有一定的关联性。
反射性的望向潘研少，接收到目光的他赶紧用力眨眨眼，「没有啦，就是刚刚与奚哥哥跑过来要我教他摺纸飞机。」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言与奚听完以後微微垂下眼皮。「神经病啊。」走进教室。
所有人都有些傻了。
「不过那头自然卷……应该不会错啦。」
「就是说呀。」
「言与奚的脑袋也一直是个谜。」
潘研少看着这些家伙的转变，只得呵呵呵的乾笑着。
「可是你今天就不能打球了，真是可惜。」其中一个同学盯着他，十分遗憾的说。「要不是因为学长的话……」
「不不不，因为他是我这些日子里不可或缺，我非常崇拜的一号人物。」他晃了晃身子，一派轻松的反驳了那位同学。「这样讲对你们有些抱歉，但即便他不是学长，我可能还是会答应他吧。」
「你说这话会让人误会唷。」
「很多女孩子会心碎吧？」
「令人嫉妒啊，骑着白马的少年拍。」
几个人就你一言我一句，讲到最後不免带了些醋意。
他总是那样闪亮，在同学眼中亦是如此。明明同是资优班，他却始终是最耀眼、最引人注目的那位。他的成绩被文科向後拖，篮球与吉他也不是最厉害或是突出的，可纵使不站在运动场上，他也依然是最叫人无法忽视的。
他又很谦虚，既不过度夸耀也不刻意隐藏，因此大家也都是嘴上说说，真正讨厌他的可说为数极少。
而言与末又是另一种引人注目了。
我行我素、只在乎自己想在乎的，完全不怕得罪他人，不在意旁人眼光……
两个以不同方式生活，却都无法遮掩自身不平凡的家伙。
潘研少面对同学们戏谑的笑容，只是保持如平时阳光般的笑容。
钟响了，拎着扫具放回放置处，回到座位上头。
最後一节是物理，他还有印象自己曾替严予未解过这一单元的题目。
「不晓得学长要对我说甚麽，真期待……」
一面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英文考卷，对摺再对摺，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