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她的獨奏曲 — 第一曲目 單曲循環(3)

用尽最快的速度跑下楼梯,我慌张地回头瞥了一眼身後,趁着对方还没追上,我赶紧躲进附近的废弃大楼里。

庆幸的是,楼梯和教室都没有被封锁,任何人都能自由出入。我迅速跑上二楼,边奔跑边四处张望,寻找适合藏身的地方。

拐进转角,我发现尾端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头有个挂着视听教室牌子的教室,位置不仅偏僻,还隔绝了阳光,完全被阴暗笼罩,隐匿得很,门前还贴着禁止进入的黄色胶带。

没有时间多想,我便伸手将门往另一侧推,也许是很久都没被使用的关系,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门推开,门被推动的同时还发出了诡异的咔哒声。

进到里面後,我立刻关上门,双手因紧张和用力过度而轻微颤抖着。

不知道是否因为不适应周遭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耳朵有一瞬间发生了耳鸣,甚至到完全听不见心脏剧烈鼓动的声音。

他应该没有发现我跑进这栋大楼里吧?况且他是纠察员,擅离工作岗位会被问责,不可能为了逮到一个嫌疑违反校规的同学而到处去找吧?就算真的知道我藏在这里,也不可能闲到去一间一间地找吧?

好烦,都怪他一直要追根究底,害我不断想起令我不得不在女厕换洗衣服的理由。

……我现在闻起来应该不臭吧?

我沉沉地叹了口气,因被霸凌和自小就有的强烈自卑感使我觉得自己一文不值。

这麽站着乾等时间过去也不是办法,我转身面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打算借助手电筒的亮光照亮周围,以便探路和找个更舒适的位置休息,但一低下头就感到头晕目眩,全身的力气逐渐流失,整个人似乎倒在柔软的棉花糖海里,身体出奇地轻盈。

恍然间,我感觉到身体正往後倾,双腿似乎半浮了起来,还没理清楚状况,身後就落下一声巨响,後背顿时感到一阵一阵的刺痛,也许因为感官模糊了不少,并没有迎来如想象般巨大的疼痛。

我试图站起来,但是双腿已经麻到不听使唤,无法顺利把後背从门上移开。再加上,身体还没从刚才剧烈的运动中缓过来,缺氧般的疼痛霎时从肺部传来,就像被浸泡在过量的海水中,令我呼吸困难,几乎窒息。

我难受地大口吸气、吐气,试图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获取一些氧气,但马上就被空气中浓烈的灰尘味呛着了,胸口还反而更闷痛了,我只好慢慢呼吸,等待气息逐渐平稳。

待笨重的双腿终於恢复知觉後,我马上应用手机里的手电筒,绕了视听教室一圈。占了教室里一大部分的是几组堆积了不少灰尘的旧电脑,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片泛黄的白板,而白板上挂着一个破烂不堪,已经失去作用的时钟。

这间教室只有通风口,没有窗口,日光无法照耀进来,所以进来时才会是一片漆黑。

选定了位置後,我用了几张面纸把囤积了许多灰尘的座椅抹乾净,再三确认後才敢坐下,要是沾上了污蹟,我就没有备用的裙子能替换了。

不知为什麽,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颜丞昊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尽管他令我那麽难堪,但在他眼里,我看不见任何恶意,我想不通是什麽令他不得不那麽做,我很确信他跟陈筱恩是不一样的,不会以欺凌我为乐。

我点开手机屏幕,上方正在变化的四个数字告诉我距离上课还有12分钟,可我还不想回班,班里那些仿佛要将我拆吞入肚的怪物肯定又会想法子在老师面前整我,让老师对我印象糟糕,我真的不想回去……

手机屏幕暗下的同时,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心情忐忑得有些反胃,好可怕,不知如何是好。

想要逃,不能逃,想要逃,不能逃,我现在就想要逃,但是……

根本没有能让我逃走的地方。

我心脏猛地一缩,神经也变得更加紧绷,不自觉地深吸口气,最後认命般站起身,步伐沉重地走到门前,手掌微微颤抖着贴在门前,正打算推开门,门却在下一秒就被人从外侧迅速推开。

事情发生得过於唐突,我脑袋空白一片,手还卡在半空中,茫然得来不及反应,顿时与来者撞个正着。

……完了,真的完了,太糟糕了,好想时间倒回上学之前。

我错愕地望着眼前气喘吁吁,一身狼狈的男生,内心极度崩溃,没想到他真的会找到这里来!

「终於找到你了,徐、雪、晴。」他咬牙切齿,脸色铁青,双眼像着火了般燃着熊熊火焰,怒瞪着我,「居然让一个纠察员为了找人而到处奔波,你可真有胆。」

「是你自己要穷追不舍的,我又没强迫你,你要可以视而不见,让自己轻松点啊!」我说得理直气壮,极力忽视他那像是要将我千刀万剐的眼神,目光转而锁定前方的另一扇门,准备逃走。

在那之前,我的意图被他敏锐地识破,他往前一踏,在我只意识到眼前迎来一片白的瞬间,他高大的身躯便已挡在我面前,并意有所指地说:「为校除害是纠察员的工作,害虫落跑了,我当然要负责追上来啊。」

“咯噔!”,心里的那份沉重又让人更加喘不过气了,明明最应该被冠上“害虫”这个称号的是陈筱恩,明明我才是被害的那一方,为什麽在其他人眼里我却是他们避之不及,只会散播毒气,甚至应该承受各种谩骂、欺凌的害虫呢?

「让开。」我抬头望他,目光却无法顺利地聚焦,心脏很闷,好像有人在用他那冰冷的双手交叠着打压我的心脏,心脏闷得好痛。

「为什麽那麽固执?」

我困惑地皱眉,不明所以的问话,但在下一秒我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只要你乖乖合作,让我检查书包,就能证明你真的没藏违禁品不是吗?」

这或许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清他的眼睛,本该出现在他眼中名为厌恶的情感,或许只是我的假象,那份对我的贬低仿佛从未有过,只有满满的直率,也许是我擅自扭曲他的意思了。

被那样的眼神注视,差点令我想要向他求救。

深吸口气,我立即挂上一抹营业式十足的微笑,僵硬地转移话题:

「同学,你确定不考虑一下我刚刚的提议吗?到时候,我不仅会请你喝超大杯的巧克力奶昔,还会请你吃食堂的招牌餐点——流心蛋包饭,不接受是你的损失。」

不可以……

绝对不能。

因为最後肯定还是会遭到背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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