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吃什麽？」
人来人往的福利社，我和洪苹呆站在角落不知何去何从。原本不订团膳，是因为想要有选择午餐的权力，只不过权力一到手，反而变成一种选择的麻烦、一种每天例行的障碍。
「炒饭好了。」我说。
「可是我昨天才吃炒饭……」洪苹沉吟了会儿，「不然我吃饭团，哪个口味比较好吃啊？我只有吃过烤肉──」
「泡菜！」
一道声音故意放大了音量，猛然插入谈话，吓得我们同时回头。看见来人的脸庞，我的脑海才浮现出名字，洪苹早已喊出声来，啪啪三大响往他的背上猛打。
「曾、仰、宗！」
「啊！小力、小力一点！很痛、很痛啊……」曾仰宗，绰号洋葱，缩着身子苦苦求饶，「小苹果，再打下去我都快残了。」
「谁叫你要吓我？」洪苹气得吹起眼前的浏海，眼一扫，像是忽然想到什麽、用力捏了曾仰宗的手臂一把，「还没问你，刚才翘课去哪了？」
听见关键字，我感觉自己的耳朵竖了起来……奇怪，我干嘛这麽在意？蹙起眉，我看着曾仰宗哈哈乾笑两声，搂上洪苹的肩膀，开始介绍起福利社的午餐餐点，摆明顾左右而言他。
「洋葱，别说了。」洪苹推开曾仰宗，手一伸，掌心向上。
曾仰宗微愣，「干麽？」
「请客啊干麽？」
「为什麽？」他再问。
「既然不想说，封口费总是该有的，这是规矩。」洪苹的手招了招，唇边的笑浅浅勾起，「要不然的话……相信你家妈咪会很开心有人，也就是我，告诉她宝贝儿子多采多姿的校园生活──」
「洪娘娘想吃什麽尽管吩咐，小的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泡菜饭团、炒饭各一，再来两瓶绿茶。」
「喳！」小宗子躬身退去，消失在茫茫人海。
等待午餐回来的期间，洪苹跟我说了她和曾仰宗从小到大纠缠不清的缘分，简单来说，就是国小、国中同校、补习班永远同一间，高中分组居然又凑在一块儿……虽然洪苹嘴硬说是孽缘，可我看得出来她很开心有个曾仰宗这样的朋友。
毕竟，能够一起吵闹、一起成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有多少人能够陪伴彼此这麽长一段时间？
曾仰宗很快地完成任务，把午餐交到我们手上之後便离开了，沾了洪苹的光，这顿午餐我没花到一毛钱，害我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啦，那家伙家里很有钱。」等不及回到教室，洪苹迅速地拆开袋子、在走廊上大口咬着饭团，「偶尔请个一百块的午餐不是问题。」
我不清楚曾仰宗的家境，不晓得他家到底有钱到什麽程度，但如果可以的话，下次我绝对不会让他请客……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太安稳，不太习惯而已。
就在我们经过穿堂的时候，柱子後方传来一阵嘻笑打闹的声音，原本我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想移回视线的同时，忽然想到这群男生好像是我们班上的同学──
翘课的那几个，包括曾仰宗……
还有，佟海光。
我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叫洪苹看，只是在经过的短短几秒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佟海光蹲踞在椅子上，很洒脱、很不驯，不晓得聊到什麽，他笑弯了一双眼睛，大手往浏海一撩……
咦？
刚才……我们对到眼了吗？
「……看着办。」
回神，我只听见洪苹说的最後三个字，再怎麽仔细回想都想不起来她到底说了什麽，就连一点只字片语都没有印象。
我暗自叫糟。
「嗯，洪苹啊……」我说。
她看向我，眨了眨一双漂亮的杏眼，「怎麽？」
「那个，其实……你刚刚说什麽我一个字都没听到……」说着，我看见她愣了一下，然後翻了一个超大的白眼，幸好，从这反应看来应该不算太重要的事，「可以请你再说一次吗？」
我合掌拜托，求她娘娘大发慈悲。
「要不是看你这张白嫩嫩的脸蛋受不了一丝折腾，不然看我怎麽──」洪苹作势握紧拳头，意思意思往我肩上敲击，「沈日荷，本小姐难得重复金玉良言，还不快拿出笔记一字字记下、刻在心上！」
只差没逼我说出一句「小的惶恐」。
不过，让我更惶恐的不是这个──我忘了，真的忘了，当洪苹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的脑袋真的空白了三秒。
其实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佟海光是我打扫工作的同伴，如此而已的……小事？这算是莫非定律吗？越想远离的、偏偏越会凑在一起，抑或是班导故意把他推给我管的阴谋？
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