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壞女人 — 26-楊雨忻

嗨,一天没见,以为我没参与到允琴的计画、被当成局外人了吗?

——不是喔,我是关键人物呢。

记得po影片的那位OL吗?

我曾经在小学的时候,跟她待在同一间才艺补习班。

我学钢琴,那位姐姐学绘画。

因为我父母没办法常常接送我,所以那位姐姐——当年是高中生——便会好心的留下来陪我聊天、打发时间,直到我父母或亲姐姐们来接我了,她才会离开。

後来过了好多年,自从我不再学钢琴之後,便跟那位姐姐断了联系。

不过网路发达了起来,那位姐姐透过一些共同朋友,找到了我。

但我自己平常很少使用网路平台。(所以当班上同学发了疯似的在寻找任何跟允琴有关的可能性时,才会完全找不到。)

都是通过电话联系。

那天周末,那位姐姐说自己会从北部过来一趟,说是陪家人吃饭,我就顺势推荐她到允琴家开的餐厅吃了。

想一想,这真的是巧合。

允琴没有告诉我她的计画,因为她还不信任我……

但我完全理解她的想法。

我永远记得,那位姐姐在吃完饭之後,心急如焚的打电话告诉我她目睹的场景。

我当下立刻读懂了允琴的用意。

像心灵相通一样。

我告诉了她影片中的女生是谁,并提供她怎麽找到允琴的方法。

——不然你想想,怎麽可能只透过影片,不到一两天就找到影片本人呢?

——又不是警察或电脑骇客。

▲△

我这个周末,其实过的很平常。

我跟着大姐,到她上班的旅游公司,替她分担一些工作量,算是打工吧。

她这次让我如果平常日有空,也可以帮她的忙。可能这回的工作量真的很大吧,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提议过。

顺带一提,我跟大姐相差了十二岁,刚好隔在一个「当姐姐也怪、当妈妈看待也怪」的岁数。

但即使如此,我跟她还是相处得不错。

她常常提供我各种打工的机会。

不只这次,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了。

像是替她搬宿舍,她就会请我吃东西;替她整理研究所资料,她就会帮我买我想要的衣服;陪她去应徵工作面试,她就送我任何我想要的。

看起来好像我被当成童工差遣了。

但这些差遣,提供了我跟大姐相处的时间——跟家人相处的时间。

这比任何报酬,都来的珍贵许多吧。

但,正当我平稳的过完了周末,并迎接了礼拜一的到来——顺带一提,严司晨的事情真的很精彩——

当天晚上,我的世界却被重重一击。

「咦?杨……杨雨忻?」

突然,从我背後传来一道男声。

我手中拿着大姐交代要放在公司大厅的广告单,半转身的向後一看。

——但声音的主人,却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人。

「你怎麽会出现在这?」

彭正勳——一个我不断逃避的对象——又一次的与我巧合碰上。

他的脸庞有些稚气,加上与我差不多的身高,看起来只像个国中生。此刻的他身穿轻便,看起来不太像来这里办事。

——该不会……

我内心浮现一个想法,但理智上却不停否认。

——不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也太巧了。

我勉强的扯出微笑,将整个身子转向他。

「嗨。又碰到你了呢。」我以平常心对待他。

彭正勳听了,露出苦笑,有些嘲讽的道,「是啊……总觉得有点太巧了,哈哈。」他注意到我手上的广告单。「你…是来打工的吗?」他讶异的问道。

我看向手上的广告单,接着笑着答道,「啊、哈哈……是啊。其实也不算打工啦,是来帮忙我大姐的。她在这边上班。」我抬起眼看向走近我的彭正勳。「那你呢?也是打工的吗?」我开玩笑的道。

——然後,我最担心的话语出现了。

「啊……没有啦。这间公司是我爸爸开的。我跟妹妹晚上闲着没事,就跑来公司玩了。」

我的心脏瞬间冻结。

微笑变得非常僵硬,手脚开始冰冷,握着广告单的手逐渐缩紧。

「喔……?这样啊。」我有些心虚的回应着。

彭正勳没发觉我的异样,只是继续闲聊似的说道,「啊,不过老实说,公司挺无聊的……因为爸爸都在忙工作,认识的叔叔阿姨也都在忙。总觉得自己很累赘呢。」他瞥了一眼走廊旁边的会议室。

但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喔……是喔。那你去陪妹妹吧,我先去忙了。」我有点像逃避一般,随口这麽一说。

——放完广告单,就立刻跟大姐说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家休息。

一听到他妹妹也在,我掀起了最大的恐惧心。

——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

不等彭正勳回答,我直接往楼梯的方向快步走。

————望着杨雨忻匆匆逃开的背影,彭正勳内心一沉,双眼闪过一丝情绪。

▲△

彭正勳的妹妹,名叫彭品妍,是他们父亲外遇生下的小孩。

除了小学的时候,班上曾这麽传言过之外,国中、高中根本没人知道这回事。

因为自从小学四年级之後,她便被领回本家抚养,当成继承人之一。

私生子一说,便不知不觉的被埋没掉。

……但跟彭品妍小学曾同校的我,却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

当我们又在同一间高中相遇、甚至同班时,我当下没有任何感觉。

甚至,有点想逃避。

……因为以前的我,是个标准的「被欺负的对象」。

意思就是,在自己的小圈圈里面,都是常常被遗忘、忽略,甚至玩弄的对象。

举个例子。

小学的我,因为怕生又害羞,过了快半学期,才好不容易跟一小群女生友好了起来。

但每次下课玩耍的时候,我总被冷落、当成空气,只有吃饭或分组别的时候会被找,除此之外根本零互动。

我永远记得,有一回她们要玩捉模藏。

逼我当鬼。

久久一次能跟她们一起玩耍的机会,我脑中只有喜悦。

我问范围是哪里?

她们居然互相交换眼神,之後笑着说「整个学校啊!」

我当下愣住,以为他们在开玩笑。

「不可以偷看喔!好了,赶快开始数吧。」——其中一个催促我。

我乖乖听话,还对他们傻笑。

我用双手遮住眼睛,还真的像白痴一样数了起来。

她们一溜烟的跑掉。

而当我数到十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数到哪里。

我只好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问着——好了吗?

但回应我的只有其他吵杂同学的声音。

我有点不安的寻着他们偷跑的方向,开始一路追着。

当下我心情已经非常受伤。

但我忍着。

好不容易,我终於追上了那小群女生,并大喊了她们其中几个的名字之後——

「你刚才偷看吧!」

她们却对我这麽吼道。

我当下愣在那,委屈的摇着头,觉得莫名的难受。

「少骗人了,一定有偷看。」「不是叫你不要偷看吗?」

另外两个也这麽说着。

当我准备开口解释时,上课钟响了。

我,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啊,抱歉偏离主题了。

本来是要讲彭品妍的事情,却不小心勾起不好的回忆。

总之,因为小学时在班上的定位,是如此的不堪、低等,也充满着让我自尊心受伤的回忆,所以当我看见彭品妍时,我只想逃开。

逃离以前的自己,逃离以前的伤痕。

上了高中之後,我变得愈来愈漂亮。

不再是以前那个身材肥胖、个子不高的傻妞,而是身高达一百七十、拥有令人称羡的五官的少女。

一进高中班级没几天,我被定义为班上「高级分子」之一。

同为这个圈子的,原本有彭品妍,因为她家世背景显赫,哥哥彭正勳又是个俊男,她本身也长得不差、个性也很活泼,非常得异性缘。

彭品妍大概不知道我跟她小学同校。

小学时,因为曾经流传一时的谣言,使她成为每个年级都耳闻过的人物。

包括地位低劣的我。

所以我表面上跟她友好,但每次一看见她那张满面春风的脸,我内心便会涌现一股没来由的忌妒。

——你本来根本不是那个家的人。

跑到嘴边的话语,就这样被我硬生生吞回去。

愈看愈难受。

当她笑着跟我曾暗恋的学长,亲密的聊天时,我的内心呈现一片黑色。

如果……有人,能替我除掉她就好了。

这样肮脏不堪的愿望,就这样产生。

……最後竟然也成真了。

▲△

我永远记得,一踏进学校时,那些像臭虫一般满天飞的谣言。

──我当下还不知道,原来那是萧允琴做的。

「欸听说彭品妍是私生女」

「靠真的假的啊」「小声一点啦你」「那她在嚣张什麽啊?」

「嚣张?什麽意思」「少装傻」「就她一天到晚跟学长要好啊」「她是私生女啊?」

「仗着自己家里有钱,一堆男生都巴着她的腿不放」「结果是个私生女嘛」

「糟糕透了」「真的是私生女吗」

「私生女」「外遇生的啦」「不伦的产物?」「哈哈哈,这样太践了啦」

我当下的反应,是往彭品妍的方向看过去。

她脸色非常难看,眼中充满着伤痛,但她没有回应半句话,只是缩在位置上。

没多久她注意到我视线,抬起眼跟我对望。

眼中流露求救的信号。

——我这才发现,她知道我跟她小学同校过。

确认这个事实之後,原本一点点想帮她的心情,就这样完全熄灭。

我移开视线,走向自己的位置。

像什麽都没看见一般。

▲△

後来,谣言传的满天飞。

她理所当然的被我们圈子剔除,虽然她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状况,只是没料到我们真的如此无情。

包括我在内,全部的女生把她当空气。

不管她是否努力的要加入话题聊天,还是主动提议帮我们跑腿,我们全都忽略。

过了许久,班上有些同学看不惯我们的作法,有一些替她挺身而出。

但那些挺身而出的,也被我们当作空气忽略。

而受不了被我们当空气忽略的,抛弃了帮助彭品妍,选择投靠我们。

那些逞英雄的同学不把我们看在眼里,只是以善意的心态,想帮助彭品妍。

即使她们自己因此过得不好。

但她们愿意承受。

因为她们觉得自己做了对的事情。

她们帮助了被排挤的同学。

就这样,彭品妍在他们的小圈子里,逐渐减回之前失去的笑容。

受伤的心灵慢慢恢复了。

私生女谣言被淡忘了。

她又逐渐风光了起来。

正当一切开始慢慢变回正常边缘时———

我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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