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娜注意到,伊恩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例如,趁她睡觉的时候抱住她的斗篷凑到鼻子那边猛嗅,即使一边用他可怜的手艺在编织着手链,也依旧把斗篷抱在怀里,像抱着什麽宝贝的似的。
又例如,在她忙着不在房间的时候,会偷偷跑进她的房间里面,躺她的床、睡她的枕头,还会把她掉落的头发捡起来收好……
她并没有觉得恶心什麽的,而是觉得很担心……他太过於迷恋她了,或许甚至把她的重要性放在了自己之上。如果是父母子女之类的家庭关系,有甚至是夫妻之间的关系,这还算合理,但他们之间又算是什麽关系?
她自认为是提供了一个可怜的人能够安心栖息的地方,而作为报酬,这位房客会给她收拾家里,仅此而已。不过,似乎这位「房客」并不那麽认为……她有点疑惑,这个男人是怎麽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她从不相信「为主人而牺牲一切」这种话,侍从之所以会忠心,是因为主人给予了他们忠心的条件,一旦条件不再,那麽侍从的忠心自然也不在,而主人的死亡更是这些侍从不再忠心的最好理由。
而如果在主人身亡之後,侍从却一代接着一代地为这个主人效忠……那这并不叫做效忠了,叫做「信仰」才对。这种信仰的信徒,一旦操控在某些别有意图的人的手中,带来的後果可不是好像想的。
她也不是没想过另一种可能性,毕竟就在这之前,有一个疯女人对伊恩如此执着,甚至把灵魂献给恶魔都要把他给弄到手上……但是对她?爱恋?并不是她自卑,而是合理推算的话,这并不可能。
不说她并不出色的外表,单说她总是穿着黑蓝色的衣裳就足以让很多人侧目并且厌恶,何况她的生活习性和常人相比太过於异常了,不是什麽人都能够接受她不按时起身和睡下的。而且,她还是恶名昭彰的女巫,是饲养着乌龟、乌鸦和蜥蜴的可怕女巫,常年还住在难得见到阳光的屋子……集合这麽多的异常,所以她很理解附近的邻居不太喜欢靠近的原因;对她的生活没这麽深入了解的邻居都已经表现出疑惑和厌恶了,更何况试图要和她牵手的男子?
曾经母亲就对没能够医治她这种奇怪病症而表示遗憾,还带着这种遗憾离世了。那时母亲就说她将来或许不会有任何子女,因此女巫的名号就该适当地传给一个愿意拜她为师的学生。她的病症,是遗传自曾祖母,乃至更早的祖先,并不算什麽很可怕的病症,只是皮肤对温度十分敏感,一旦超过皮肤能够忍受的程度就会直接灼伤,而不会像常人那样晒成麦黑色。
因此她其实是很羡慕肤色微黑的女性,尤其是那些有着健康麦色皮肤的爽朗村女,能够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露齿而笑……不像她,只能够躲在黑蓝色的小阳伞下,一辈子都要这样躲避着阳光。
所以,伊恩会对她产生爱恋?她非常不以为然,因此更倾向於伊恩曾经受过太重的心灵创伤,所以把她当作了他的信仰。只要得到了疏导,她不再特别,他也就会如同常人那样。
到了那个时候,那就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所以,该怎麽做才会治好他心里那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伤痕呢?乔安娜开始纠结了。
「主人?」
她因为叫唤而回过神来的时候,伊恩又跪到了她身旁了,双手放到了她膝盖上,头微扬就能够凑近坐在椅子里的她了。他正担心地看着她,「主人身体不适吗?近来似乎常常都这样是神……是有什麽挂心的事情?」
「没,没什麽。」乔安娜也发现了,他特别喜欢跪在她面前的情况……转而轻骂了一声,「手链都编好了?你的手艺真是糟糕,之前编的都没一条能看的!」
「对不起,主人。」
「那还不快去?」乔安娜哼了一声,「别让我发现你再去花圃里搬花盆,小心我一把火就把那些花给烧了,你什麽都没得种!」
她明明是在骂人,但是伊恩却笑得很开心,「知道了,我的主人。」
情况怎麽这麽糟糕啊,连她在骂人,他都能够笑着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