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
一室燃着清香,余香袅袅地渲染,细闻清香,含着佛手香伴着一点清心薄荷味,帘户吹摇摆荡,袭着风起,一阵凉意,若有若无地侵上一身罗裙,默然寂静,两顾相无厌。
「该睡了。」太史慈坐在椅上,对着躺在床上的我说着,眼光如月色温柔细腻,点点滴滴得流转迂回。
「好是好……不过,你明日早晨就得走了……」一想到太史慈过不了多久,就得出远程,也不知道何时归来,心情若有似无地苦涩复杂。
烛火冉冉烧着,我眼光朦胧地望着太史慈,只见太史慈笑着。
太史慈从椅上起身,来到我的床边,抚着我的发,动作轻柔,眼神温柔得像躺於流水之间,将我的头抬起来仔细地轻放在他的大腿上,哄着我入眠,「阿香,你知道吗?那年冬雪初下在孙府遇见你……我就想把你拥入怀中……过了好久、好久以後,当你眼神雀跃地向我和周瑜、甘宁、吕蒙介绍袁绍时,小手拉着袁绍的手时,我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吃味。」
「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吧!我就和自己赌下一个约,绝对不能输给袁绍,至少在你心中我没输给袁绍过。」我心一惊,双眸对上太史慈藏着火的眼神,原来……是因为前阵子袁绍在我面前说他要出战曹操,太史慈不愿输给袁绍,便也出外讨天下。
我沉默地闭上眼睛,安静地躺在太史慈的腿上,不愿多想,只享受着一时的清闲,淡然地逃避,逃避那份纯粹地执着。
耳边传来帘外风铃声摇曳不止,叮铃叮铃响着,清脆地哼着一曲,为这寂然墨色增添了一响贪欢,打碎了一地沉默。
这刻我只想求着,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我安静闭上双眼,躺在太史慈腿上太过舒适了,我是悄悄地真睡着了,连太史慈何时离开,都不晓得,隐隐约约地在我睡得最昏时,好像有听闻到木门声,又好像有听到太史慈离别的话语,太史慈温柔却不舍的口气说着,「阿香…我走了……」
***
天微亮时,群鸡鸣嘀,撕裂了一地安宁,唤醒了大地的苏醒,日光在一阵又一阵嘀声缓缓升上,澄黄色色泽点亮了人间冷暖,为开启一日之晨而打上希冀晕染,雪色云朵凑合着余晖点点,如梦如幻般地飘移於蓝空之上。
一屋内燃香,炊烟袅袅冉冉升起勾着香郁娉婷,雍容宛转地飘荡肆意,内部建造有四柱圆顶石柱顶着屋檐,由主桌供奉着一尊佛祖,面容慈祥地笑望着,脚踩坐骑莲花,花开茂盛,濯濯而不淤其泥,盎然生气,两旁摆着孙家历代祖先牌位,牌位由千年桧木而制,浅浅地散着香氛,庄重而古典,耸立笔直地对着天地。
此刻。
屋内只有我和孙权,我俩双双跪在祖先面前,孙权面色严肃,眼神带着刀般犀利,一身朴素缺遮掩不了他散发的重重王气,轻撇一眼,便被迷惑於一双碧眼,清澈而夺人心魄。
顷之──
「仲谋,愧对祖上,今日打扰祖宗安宁。」孙权说着温和,脸上表情却依旧肃杀。
我跪着低头,望着大理石石砖板,白皙光滑,不欲多言,避免惹上麻烦,计得那时才刚打了两更锣声,孙权便派人传话给值夜的叮叮说,早晨要来佛堂,拜见祖先,让历代祖先们明白孙权能将孙家基业历久不衰地传承下去。
「仲谋目前的困难,其一是北方势力的曹操;其二是软弱的降何派臣子,不肯在战力支持,大哥留给的资源也只能善用些。」
「犹记大哥在命结最後仍执笔写下,『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留给仲谋,仲谋定不付大哥所托,定让孙家百年起色。」孙权表情认真地说着,眼下敛去多余,仅藏着一火燃烧着灿烂,碧眼灼灼,兴之而然。
闻言低头沉默,我蜷着双手局促地握紧後又放开,对孙权的话语充满激荡,明明那时孙权在给孙策上香时流露的狡黠被我捕捉到了,而此刻这番话,令我不禁感到一丝冷意袭身。
「今日,仲谋带着妹妹阿香前来佛堂,想在祖宗面前,让阿香也同仲谋一起携手,携手完成大哥最後遗愿。」孙权语毕,忽然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眼神如炬,似想我整身冷意驱走。
而我紧张地左顾右盼,心头思绪纷乱着,向来骄傲不可一世的孙权,怎会在祖宗面前提起到孙尚香?要想想这阵子与他相处过程中,我好像总是很紧张、很不安地与他共处着,心里那莫名的恐慌,如北风般不停吹拂着,无不一时地螫着我疼痛。
片刻。
「阿香──」孙权唤着。
「蛤?二哥怎麽了?」我满脑子胡里胡涂地想着,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很分心、很分心的走神。
「跪好好地在祖宗面前发誓。」孙权眼带犀利地望着我,口里说出的话,又让人难以拒绝,一时之间,那股心惊重返,让人窒息。
我拍了拍罗裙,重新地跪得直挺,不带笑颜,眼神烱烱地望着佛祖及孙家祖宗,举高右手,深呼一口气,缓缓地道,「我,孙尚香!必定尽我所能的将孙家发扬。」
孙权听後,略带满意地点着头,嘴角轻仰,眼里透着一分狡黠闪过,碧眸如潭,深不可测,眨眼之间,如墨上倾斜,抖着一星闪光耀。
「好了,我们回去吧。」孙权缓缓起身,轻甩衣摆。
我跟着孙权一同起身,拍着裙上尘埃,我俩朝着木门走去,离去之前,我回头一望,只深感心悸波动,在关上门後,孙权不顾我地自个儿朝某处前往,脚步从容,施施而行,独留我在门外。
我缓缓地走向前,朝石桌旁的石椅坐下,忽然松懈,忽然休憩,脸带笑意满足,抬头一看天空,只觉一片湛蓝,蓝得清晰不见一丝阴霾,白花花的云朵蓬松地张扬着一点又一点,阳光缓缓洒落於一片黄土之上,温暖而和煦地绽放一刹光芒。
站在一旁的叮叮向前,兴奋地开口,「小姐啊──我刚刚听到一个超级八卦的消息哦!」
「说来听听。」我卷着发尾,好整以暇地听着。
「我刚刚从当家的书房经过,那儿的人都在传今天有个贵宾要来,连当家都很谨慎地要招待,还有周大都督、甘宁将领及吕蒙将领也都在书房内等候着这位贵宾呢。」叮叮不愧是个专业八卦搜寻者,连孙权要招待的人,都能八卦搜索到,不禁有些佩服着。
「那……有打听出来,是谁要来吗?」
「呃──这个吗……太过机密了,怎麽套话都套不到半点消息。」叮叮尴尬的说,可眼里的小沮丧都说明了她的脑袋在想些什麽。
我有些好笑地弹着叮叮额头,认真地说出一个事实,「你,实,在,太,蠢,了!」
「小姐,怎麽又说我蠢了?」叮叮略略不满地嘟嘴反抗。
「既然都说是军情了,哪能轻易地泄漏出去,真傻,特傻,非常傻啊你!」
只见叮叮听闻後,表情更沮丧地垂着手,眼睛水萌萌地眨着,觉得很可爱,很萌地,一时不忍再继续攻击她瘦小心灵,把剩余的话搁弃,重新笑脸盈盈地认真说着,「其实做人傻一点,是好的。」
「怎麽说啊?小姐……」叮叮立马扒着我的大腿不放,像只小狗般撒娇耍赖着讨安抚。
「至少──不用顾虑太多事情。」我简单地向叮叮说明原因,心灵却出窍想着,往後的日子肯定不再好过。
叮叮闻後,乖巧地不再开口,而我却因心情获得一些抒发,整个人放松许多,忽然一时兴起想要好好欣赏外头的庭园装饰,南风拂起,落叶尘埃,澄黄红绿地交杂着,拼凑一幅画,叶落纷纷,带来了一地沧桑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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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打开木门。
只见孙权踩着施施步伐,面上生漠冷然,嘴角微弯,如霜笑意盈人,「来晚了。」缓缓地坐在主位上,提着茶杯,轻啜茗茶,茶香於袅纷放。
诸葛亮一见孙权笑意,微微作揖地示好,「孙当家您好,鄙人名诸葛亮。」
孙权望着诸葛亮,眼神如剑锐利,轻甩披风上轻尘,「诸葛先生为何前来江东。」
「孙当家应当知目前天下烽火四起,百姓无不困苦生活。」诸葛亮不应孙权的话,反倒提起目前情势。
「知道又如何?」孙权碧眼微微一眯,语调放肆无谓。
诸葛亮一闻,波澜不惊地坦然,「若──孙当家永远独善其身,江东社稷能否保全也难讲。」语毕,掀着羽扇,画面如仙贬谪。
「诸葛先生,话说太白,可不怕?我杀了你吗。」孙权掀着茶盖,细闻茶香,嘴角一丝傲意。
「亮相信,相信孙当家不会杀了亮。」诸葛亮眼里无不充满自信,分分刻刻都在扭转情势。
「哦──此话怎说。」孙权好奇了,好奇诸葛亮的自信。
诸葛亮掀着扇,缓缓地道,语气箫凉,「因为你缺一个,缺一个能够主以匹敌曹操的朋友。」
「朋友……」孙权将两字细细咀嚼,眼里染上一分复杂。
「相信孙当家也应该收到前线来报了。」诸葛亮循序渐近地说着目地。
「确实是收到了。」
诸葛亮不及不徐地将情势解析,「曹操挟着数十万兵力,将循着长江上游直攻江东,最先目标便是赤壁。」
「这些周瑜都告诉过我了。」孙权好整以暇地看着诸葛亮自娱。
「那肯定没告诉过你,我家主公要来与您结盟。」诸葛亮心中一赌最後运筹。
「说了,不过…得让人先找上门来。」孙权将话含糊地说着,周瑜确实是告知他在不久以後刘备定会派人前往江东,与江东结盟,不过要他在等刘备派人之前,都得按兵不动,万事以不动为变动。
「那,孙当家,可愿意?」诸葛亮揣测着孙权此刻心思。
「愿意,也不愿意。」孙权故我地说了不清不白的答案。
「那便是愿意了。」诸葛亮狡黠地抓了孙权话里的玄机。
孙权沉默不语,碧眼如霜,瞥了一眼诸葛亮,心中微微一震,震撼刘备找到了一名举世无双的军师,谈判与探试之间,拿捏了很好的尺度,不过也不及,恰恰地好。
「诸葛先生,近日就来孙府住下,来日让周瑜与你见一见。」
「既然孙当家热情款待,亮也欣然接受。」
气氛染上一丝烟硝味,默然寂静,一室清香点燃,如百花繁盛郁郁,窗棂风袭,金风如寒霜一侵,刺骨地冷意,凝聚了萧瑟锁梧桐。
「那就行了。」孙权望着诸葛亮,表情泰然,心底默默地琢磨着诸葛亮,这人,就算面对杀身之祸,也能形如流水,坐如泰山,那波澜不惊的样子,让他心中更加笃定诸葛亮的天赋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