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的炼药室中,连日来窗扉紧掩,连室外一派清亮天光,透过窗门之缝筛入室中时,也仅余几丝稀薄光线,照见炼药室中袅袅烟雾。
室中盘桓幽忽的浓密烟雾,乃是从角落药炉中腾腾窜出,几乎充斥了这方窄窄的药室,更朦胧去药炉前伫立着的、一道冷艳身姿。那道静立的轮廓在烟雾错落之间,时明时蒙,隐约可见一身蓝裳白绒,那双冷冽艳眸,凌厉地穿过层层雾霭,一瞬不瞬,落在药炉下方熊熊的柴火上,似是静待着什麽。
炼药室门边,凝霜恭敬伫候,等着主子随时吩咐,她站得直挺,不敢妄动搅扰,目光望着那道婀娜妖娆的背影,不禁兀自深思。她始终不知道那日的露水三千发生了何事,可她明显感受到,君海棠自那日之後就变了。
以往的君海棠,虽有无情且残酷的一面,却始终隐藏在温柔的外表之下,无论是与一干侍女们谈天、说笑,总是娇语妖娆,跟在御清绝面前的媚态相似,至多不过添了一份无意掩藏的阴狠。
然而自露水三千归来,君海棠冷漠得紧、冷漠得偏激,艳冽的眼神中,甚至透发出一股毁灭的凌厉杀意。也是大约自那时起,云深不知处未曾再见御清绝身影,曾经日日流连在海棠花树底下的那个温俊男子,消散了踪迹,连这三字,都不曾再出现於君海棠的言语之中,彷佛就这麽从她的世界蒸发了,不留一丝烟尘。
连凝霜及君海棠底下一干侍女,几乎都要错认,御清绝的存在不过是一场梦。
炼药室中,唯独药烟袅袅,其余事物,包括凝霜与君海棠,彷佛都在这方空间之中静止了,凝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任凭烟雾模糊去眼前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女人身影。蓦地,几声火星劈啪爆裂声,惊断凝霜之思,她惶然前望,只见原先漠漠伫立的君海棠也有了动作。
她走上前,挑开了药炉的铁栓,更多腾腾热烟窜出,宛若大洪般一时淹没了君海棠身影。
突来的药烟,挟着格外炽热的温度,凝霜一时咳呛,赶忙以衣袖挥着扑面而来的浓浓白烟。狼狈之际,只见团团浓烟之中,君海棠稳稳然步出,手中捧着一只药皿,神色轻漠:
「传令下去,吩咐三人整装,本君今晚要夜袭中原。」
「夜、夜袭中原……这样三人……够麽?」凝霜不敢置信地反问,却见君海棠往前走了几步,幽幽抬眸,眸光落在自己身上。
「你们三人,只是观众。」君海棠凉凉扬声。凝霜这才看清药皿上搁着的细物,是一块块雪白色的药锭,看上去那样纯洁无害,令她猜不出媂君此回,又炼了什麽毒出来。凝霜只敢匆匆瞥一眼,随即便唯唯诺诺地躬身退开。
君海棠视线流转回手中药皿,蓦地笑了,笑得令人心惊。
「……该先灭了哪几个门派,才会让他愤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