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小岚的住处门口,我知道自己现在这个举动叫作不请自来,一个连自己都感到十分讶异的举动。
这大概是我人生中做过最讨骂的事情,但我真的别无选择了。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跟小岚沟通一次,可她最近甚至不到学校上课,任何通讯方式都联络不上、在学校也见不到面,整个人不着痕迹地消失。
於是我翻找简讯,找出夜冲那晚前她曾留给我的地址。
──「就只是以防万一。要是我真的不小心睡着了,一定要赶过来叫我喔!」依稀记得当时的她,是用那样带有几分天真及羞涩的口吻诉说着的。
想着,我不禁失笑。明明都还只是不久前的事,现状却恶化得教我难以想像。
摇摇头,我阻止自己陷入过往的泥泞里,事到如今又怎麽能却步。
按下门铃之前,我拿出手机传了封简讯给承轩学长,其实不是很清楚为什麽要将自己此时的打算告诉他,只知道自己莫名的希望能像夜冲那晚,得到来自承轩学长的一声加油。
讯息送出後不出几秒,手机开始震动,我盯着承轩学长的来电通知,压根没料到学长会直接打过来。
「学长?」我接起来。
「加油。」他没做任何解释,而我也没有反应过来,就只是发愣。
半晌,一阵熟悉的讪笑传入耳际,「你有必要一脸痴呆吗?」
「……学长哪只眼睛看见我痴呆样了?」我眯眼,口气尽可能地质疑他。
瞬间,学长挂了我电话。
我低视着手机萤幕,迟迟无法脱离错愕,却赫然听见身边传来浑厚的嗓声,而且是喊着自己的名字。
「虞思宁。」
我循声抬起头,在看见承轩学长的霎那才正想开口,却又立刻被学长制止。
「嘘……」他将食指跟中指并拢,轻轻靠在我微启的唇。
双颊就这样不受控制地烧起一阵红晕。
「我知道你想问什麽,不过现在你得先办正事。」他松手,「我在这等你,快去快回吧。」
我对学长微笑,然後就在我回过头伸手去碰门铃的瞬间,门开启了。我没有按到,但门掩的确被推开,我也因此反射性地向後退了半步。
或许是以为我会跌倒,承轩学长迅速地从身後将我揽住,而我的视线落在门板後走出的梁立辰,以及他身後的小岚,面无表情、衣衫不整。
「你……?」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小岚。
这是我近来头一次在她的眼神中看见情绪,就只有一秒钟,她露出很淡的惊讶。我却弄掉了一直小心翼翼握在手里的钢琴木雕。
我顾不及原先来这里的目的、也顾不及落在地上的木雕,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身为外人的不自在。是人都不会想要延续这份强烈的不自在,只想掉头就走,偏偏双脚却像生根了一般,动弹不得。
此时承轩学长腾出手,轻轻地覆在我的头顶上,我顿住。
「本来是想跟你公平竞争的,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他注视着梁立辰,我可以察觉承轩学长眼神中那一丝的不悦,可是梁立辰却始终凝睇着我,更是没有回应承轩学长那番话。
首次的,学长主动握起我的手,力道不大、但有不允许我挣脱的威严,「走吧。」
走去哪?我想只要能立刻消失在这,去哪都好。
只是就在我转身的片刻,梁立辰深沉的嗓音撼动了我浑沌的思绪,「这就是你的决定吗?虞思宁。」
我停下脚步,所有的思考忽然间变得清晰。
「我实在看不出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低叹一口气,我最终没有勇气抬眸看他。
大概是因为我跟学长都不说话,所有即使离开了小岚的住处,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依然持续蔓延。
我坐在操场边的空地,选择打破沉默,「所以学长为什麽会突然出现在那?」
「因为在你住处附近。」他拾起地上的小石子,往前一扔。
我眺望着远方若有似无的抛物线,幽声道,「我没有听出其中的关联。」
只是话才刚脱口而出,我竟立刻全都心领神会,於是便心虚似地看着自己的鞋子,不再抬头。
「刚才对梁立辰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我到这里来是来找你,是刻意的,不是路过。」
我感觉到他的眸光落在我身上。
「如果我说我对你是认真的,你相信吗?」
相信吗?学长不是问我愿不愿意接受他,而是问我愿不愿意相信。我知道答是就必须面对这份感情,然後就会又再度面临当时与佑伦学长的情况,这不是开玩笑的,因为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毁了一切。
所以这一次,我决定诚实、且毫不保留地将我的想法告诉学长,我相信他能理解的。
我朝学长靠近,接着轻轻搂住学长,将他平静的心跳声捕捉在心窝,「学长,对我来说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唯一一个话锋犀利却令人难以抗拒的存在。总在我迷失时拉我一把、总在我需要勇气时第一个想到你、总在我狼狈不堪时挺身而出……」
学长静静聆听着,也任由我抱着。
「我想说的是,无论如何你在我心中都无可取代。我不会要你当我的亲人,因为我知道你不想;可我也不要你作我的情人,因为我知道那样的话,总有一天你会从我的生命中走出,就像佑伦学长那样的走出。」我略微加深拥抱的力道,「到时候,我就失去你了。」
「学长,那是我难以想像、更无法接受的。」
我们之间的完美距离,是关心、是拥抱,唯独不是接吻。可是即便如此,学长对我而言的重要性还是太大,大得我不愿接受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丝毫变质。
有好一段时间承轩学长都是不发一语的,直到他轻轻挣脱我的拥抱,我才察觉他低视着我的眼神有几分复杂、更有几分难测,「这是变相的拒绝吗?」
他的口吻虽不能说是轻松自在,但也不是压迫感十足的质问,我无法肯定此时自己应该点头或摇头,只能选择无声的对望。
最终,学长却牵起一抹无奈的笑。
「真是的……我明白了。」他反手一拉,我猝不及防地跌入他的怀抱,「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就永远是你的靠山。」
「唯一的条件是你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