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許妳天下聘:第一部‧藥兒姬(2015增修出書版) — 第二章 義風寨04

离开吕善县後,于非扬他们走了十日的路,进到关国的另一个县城──百会县。

他们察觉此处气氛与吕善县很不一样,街上行人不多,摊贩也少了许多,街市不太热络,百姓们的表情大多凝重,隐隐有一种压抑窒闷的氛围弥漫着。

这里发生了什麽事?于非扬与于药儿对望一眼,决定先来探听一下情况。

于非扬来到一处卖圆饼的摊贩前,发现饼价比他们在吕善县时高了不少,不过还是掏出碎银,语气乾脆:「老板,来两块饼。」

「好的。」中年男摊贩用油纸包饼,递给于非扬。「公子,您要的饼。」

于非扬接过饼後,顺势问:「老板,咱们刚从其他县城过来,发现这儿气氛不太对,大家都没什麽劲儿,你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吗?」

「公子,您有所不知呀。」摊贩叹了口气。「这一年多来,咱们很不好过,也不知什麽时候才能熬过去,大家当然都死气沉沉的。」

经由摊贩的解释,他们才明白,关国近两年天灾频传,先是与孙国交界的领地发生大地震,震坏了不少民居,死伤惨重,流离失所的百姓不少,紧接着又发生旱灾,部分地区已有一年下雨过少,谷物难长,粮食短缺,而百会县正是旱灾严重之处,与附近几县同为灾区。

于药儿想起他们在吕善县时不曾感受到旱灾带来的影响,不解的问:「咱们刚从吕善县过来,总觉得那儿的情况还好,为何这里却有如此大的差别?」

「因为那儿旱情没咱们这里严重,况且……他们的父母官算好的,至少还会做一点事。」一提到地方父母官,摊贩马上语带怨意,非常不满。

其实关王早已在半年前下旨赈灾,分派粮食到旱灾严重的这几县,其他县的百姓都有分到粮食,大抵上还过得下去,独独他们百会县,百姓们想得到赈灾粮食,竟还被恶意刁难。

他们的县令辜进誉是个大贪官,仗着自己堂兄身为兵部尚书,手握朝中重权,在远离王都的百会县作威作福,当自己是此处的土霸王了。

他不顾百姓生死,刻意扣住赈灾官粮,说百姓若是要领取,得付上一笔「请粮费」,要是付不出来,那麽官粮也就请不出来。

百姓们听到消息,敢怒不敢言,对辜进誉恨到了极点,但人们总是要过活,能凑出请粮费的还是领到了官粮,而凑不出请粮费的……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在了解百会县的状况後,于药儿与于非扬的心绪都略微沉重,难怪百会县会出现这种萧瑟之气,有天灾已是不幸,再来个「人祸」雪上加霜,百姓们哪里好过得起来?

在向摊贩道完谢後,于非扬及于药儿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儿于非扬心中已有打算。「药儿,咱们就在这儿暂时落脚吧,我想……咱们在这儿会挺忙的。」

富贵之家,只要有钱有门道,没什麽东西他们拿不到手,所以就算身处灾区,他们也能过得很好,受影响最大的绝对是一般百姓,众人为了缴请粮费,恐怕没多少余钱可用在其他地方,而他们恰巧来此,可以办些义诊,能帮多少忙就帮多少忙吧。

「我的想法与义兄相同,忙一些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于药儿淡淡一笑,很欣慰他们俩有志一同。

个人身上的病痛还算好治,但因为天灾人祸而造成的广大百姓痛苦,那才是最难处理的,一想到此,于药儿的心就隐隐泛疼,替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们难过。

如果她有能力扭转这一切,不知该有多好?只不过她一介女流,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在自己能力所及之处多帮一些忙,其他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们很快在县城内找到一处小宅院,可以做为居处以及诊间,在租下小宅院後,他们将里里外外简单整理一遍,就开始办义诊了。

就如他们所想的,义诊消息传出去後,很快就有穷苦的百姓过来求诊,又过了几日,前来看诊的百姓越来越多,让他们俩从早忙到晚,整日下来几乎没得喘息。

于非扬负责看诊,于药儿负责照料病人及所有杂事,两人合作无间,义诊的名声也越传越远,越来越多人慕名而来。

虽然累,但他们累得很充实,每每看到病人感激的向他们道谢时,他们心里都是满满的欣慰,再累也值得。

只不过知道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免不了,也引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这一日,夜极深,万籁俱寂,忙累整天的于药儿与于非扬早已熟睡,浑然不觉危险已经悄悄接近。

五名蒙面男子从外翻墙而入,进到小院子内,悄无声息,带头者眸光锐利的盯着两间房中的右房,那正是于药儿的睡房。

他们来到于药儿的房门外,拿一条细铁片插入窗缝,往上慢慢挑起窗栓,没多久就顺利打开窗。

窗子一开,发出了些许声响,于药儿即刻从沉睡中惊醒,迅速起身,眸光警戒。「是谁?」

一抹身影从窗外快速跳入,奔至床畔,在于药儿还来不及呼救前猛一掐住她喉咙,沉声警告:「别尖叫,免得受到无谓的伤害。」

对方虽然掐住于药儿的脖子,但有拿捏分寸,不至於让她太疼痛,看来非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伤人,所以于药儿也不挣扎,冷静的与他应对:「你是谁?为何夜闯进来?」

「咱们只是想请你们帮个忙,只要你们乖乖配合,我可以保证,绝不会伤你们半根寒毛。」蒙面男子低声允诺,并对于药儿异於常人的态度感到讶异。

一般姑娘家遇到这种情况,早就惊慌恐惧的哭成一团了,又怎会像她一样,不但冷静,还有勇气质问他的意图,完全不担心自身安危?

「这就是你们请人帮忙的态度?不觉得太过鲁莽?」

「咱们自有不得不这麽做的难处在,只能请姑娘见谅了。」

「你们是谁?凭什麽擅闯民宅?」此时隔壁房出现于非扬的愤怒质问,看来他也被惊醒了。

蒙面男子瞧了窗外一眼,对于药儿说:「请你下床随我出去,别想有任何小动作,免得自找苦吃。」

迫於形势,于药儿只能照着蒙面男子的话做,冷静下床,蒙面男子继续从後掐住她的脖子,两人一同走出房。

一来到房外,于药儿就见于非扬被另外四名蒙面男子包围,他们并没有动粗,只是限制住他的行动,不让他轻举妄动。

于非扬火大的瞪着这些人,看到于药儿被另一名蒙面男子挟持出来,担心的双眉紧蹙。「不许伤她!要是她身上有丁点伤口,我就算拚了命也绝不放过你们!」

「于大夫,只要你愿意跟咱们走,去救个人,我向你保证,这位姑娘绝对安然无恙。」挟持于药儿的蒙面男子承诺。

「这就是你们请我救人的态度?挟持别人逼我就范?」于非扬忍不住讥讽。

「咱们身分特别,就怕你知道了不愿帮忙,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请于大夫与姑娘委屈一会儿了。」

「啧!」于非扬气归气,却只能不甘愿的屈服,毕竟于药儿在对方手上,他不想连累她受害,若只有他一人,他早和他们拚命了。

在得到于非扬的同意後,蒙面男子再度带于药儿回房,让她换上出行的衣裳,而其他人则监看着于非扬去拿药箱,一行人最後在小宅院外会合。

宅院外有五匹黑马,由带头蒙面男扣着于药儿坐在最前头的马匹上,于非扬与另一名蒙面男坐在第二匹马上,其他三名男子殿後,马儿一个接着一个奔跑起来,在黑暗无人的街上快速移动。

于药儿坐在蒙面男身前,他一手控制缰绳,另一手紧扣住她的腰,以防她妄动,她知道他一直防备着她,便开口说:「既然我义兄已经答应看诊,那麽我也不会轻举妄动,你大可放心赶路,不必担心我会趁机脱逃。」

蒙面男子讶异的瞥了她一眼,再度对她的冷静沉着感到意外,而她坐在奔驰的马上却不见慌乱无措,甚至安然自适的,像是会骑马。

据他们探查到的消息,于非扬与她是一对行医的义兄妹,但从她的种种反应看来,他不禁怀疑,他们的身分恐怕并不简单。

但此刻救人要紧,他只能将困惑暂时搁在一旁,尽快赶路。

两人不再说话,蒙面男子认真赶路,于药儿则一路注意,猜测他究竟想带他们到哪儿去,却发现,他一直往城门的方向前行,但距离开城门的时刻还早得很,他能闯得出去吗?

果然如于药儿所料,蒙面男的确是往城门的方向奔驰,城门卫发现他们的马队即将靠近,没有拦下,反而迅速开了半扇门,让他们可以顺利出城。

原来他们在城里有内应,难怪敢如此劫人!但这下子于药儿就想不透了,出了城,他又想带他们去哪儿?这群神秘蒙面人的真正身分究竟是什麽?

马队出了城後,一路往百会县附近的山林奔驰,此时东方天际逐渐泛起鱼肚白,天快要亮了。

天一亮,四周景象也跟着清晰起来,他们继续在茂密的山林中行走,一路蜿蜒而上,山路也有越来越陡的趋势。

他们持续深入,不知走了有多远,于药儿终於发现山林内出现袅袅炊烟,飘浮而上,而且不只一处,表示那些地方肯定有人群居。

果然不久後,她就看到山路前出现了用木头搭建的高耸哨站,哨亭上还站着一个人,正吹着号角,以传递讯息。

难道是……山寨?他们居然被劫到山寨来了!

经过哨站後,他们就进到一处大广场,广场四周都是用木头搭建的简单屋宇,层层向外延伸,看起来范围颇大。

大广场旁有一座特别宽大的三层楼屋宇,就是主寨,蒙面男最终停在这栋屋宇前,随即有两名男子靠过来,焦急不已。

「寨主,您可终於赶回来了!」

蒙面男先下马,才拉于药儿下来,扣住她的手腕往主寨走,于非扬与其他手下即刻跟上,一行人很快就进入主寨内。

蒙面男带他们前往一处小客房,还没踏入房门,就有痛苦的呻吟声不断传出,他们一进到房里,就看到一名十多岁的男孩躺在床上,抱肚蜷曲着,脸色苍白,流了许多汗,床边有一名妇女不断安抚,红着眼眶,一脸的焦急担忧。

病人的安危最要紧,所以于非扬马上来到床畔,暂时放下对这群人的不满,脱下白丝套,肃起表情看诊。

他先帮男孩把脉,之後再压按男孩的肚腹,很快就做出诊断:「是『肠痈』。」

肠痈?于药儿担心的微蹙起眉,这病症是肠中有痈脓,导致腹痛如绞,要是拖久了,痈脓扩至腹中他处,可是会危及性命的。

蒙面男终於扯下面罩,露出刚毅的面容,担心的问:「可还来得及医治?」

「放心,既然遇上我,就表示这小子还死不了。」于非扬打开药箱,寻找针灸袋。「药儿,来帮我下针。」

「好。」男子不再扣着于药儿,让她过去于非扬身边帮忙。

于药儿一靠过来,于非扬即刻吩咐:「尽量压住他右脚,免得我下针时他妄动。」

「嗯。」于药儿点点头,立即帮助男孩躺平,并拉起他的长裤,露出小腿,接着使力压按住,免得妄动时害于非扬的针下偏了穴位。

于非扬盯着男孩膝盖下几寸的穴位,眸光锐利,精准下针,转眼间针已没入腿内,迅速解决。

男孩的母亲紧揪着一颗心,不知儿子何时才能脱离险境,然而在于非扬下完针後没多久,她就发现儿子痛苦的模样似乎缓解不少,病情好像已经得到控制。

「病况已稳,不过还需要一帖『大黄牡丹皮汤』下脓。」于非扬瞧向男子。「大黄、牡丹皮、桃仁、冬瓜仁、芒硝这五味药,你们这儿有吗?」

「咱们寨里存了些药材,但我不确定是否齐备,若是有缺,我会命人想办法尽快取来。」

「那我去看看吧。」于药儿来到男子面前。「药放在哪儿?能否带我过去?」

男子点点头,旋即转身。「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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