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盼望 — 第十章、兩千七百二十三(1)

我们三人在病房门上轻敲了几下之後,里面的人替我们打开门,是严婷。她似乎对看到叶昕和陈皓光并不讶异,却看着我眼眶泛红说不出话。

我轻轻扯出一个笑容,「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微笑着点点头,抬手抹了抹眼角,回头望了房内一眼,跟我身旁的两人说:「我们让他们两个独处一下吧,阿予现在虽然还没醒,但也许小书有话想跟他说。」她走出来,在我进去之後把门轻轻关上,我望着不远处躺在白色病床上的严予,喉间阵阵苦涩。

我走近他,坐在他床旁的折叠椅上,静静凝视他熟睡中的侧脸。比起情人节那天见到他,他似乎又消瘦了些,而且脸色更显苍白。

「陈皓光跟我说,你会病倒是因为你在国外的时候操劳过度,积劳成疾了。」

「你怎麽不好好照顾自己呢?你以前总说我傻傻的,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他睡得很沉,而我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说着。

「对不起,我在那天对你撒了这麽大的谎。」我眼角一酸,急忙眨了眨眼,「我以为你在国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也对自己下定决心要往前走,才这麽对你说。我没有订婚,你赶快醒来,我亲口说给你听。」眨着眨着,泪水反而落了下来。

原本要告诉严予的事情,但看着他的容颜,我便怎麽样也说不出口。原本的那股坚定彷佛瞬间烟消云散,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这些犹疑不定。

「凛书……」他口中逸出似有若无的低喃。

我一惊,却见他仍紧闭着眼。

「严予?你醒了吗?」我轻轻摇了摇他的手,但他没有反应。

也许只是在说梦话吧。

「我在这里。」我握住他的手,小声说。他没有醒来,手却回握住我,动作很轻。

我就这样陪在他旁边,他一直都没醒,我想也许是药物副作用,才会让他睡这麽久。

我原本以为我的心一定会在见着他之後又立即混乱起来,此刻我却感觉思虑澄净,像是我本来就应该在这里陪着他。

如果我还是当年那个初识情爱的小女孩就好了,如果我还那麽单纯的爱着一个人,而不是伤害,就好了。

原本透明的爱情,被我们小心翼翼捧在手掌心,却在路上不小心摔破了,我们各持一半,走向不同的路。可当我们再重逢,只剩下他仍妥贴保存最初的那份喜欢,我却在空白的这几年,手一松就遗落了。仅剩一半的爱情再也拼凑不起来,我旁徨不知从何找寻起,他认命带着缺憾远走。

这是我们的结局,我们却不想要。

敲门声响起,我看见叶昕推开门走进来。

「小凛,你手机没电了吗?刚才打电话给你你没接。」

「真的吗?」我从包包里翻出手机,看见它闪着红灯,「抱歉,我没注意到。」

「我是没关系,不过刚刚高亦言找不到你,你爸妈也找不到你,他们很紧张通通打过来了。」听她这麽一说我才猛然想起我忘记向他们之中的任何人报备,「还有就是,刚才高亦言打来的时候我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你在医院陪严予这件事,但陈皓光……就直接跟他讲了。」

我沉默一阵,「没关系,我本来就应该要告诉他的。他怎麽说?」

「他只说你有什麽事再打电话给他,还有手机记得充电。」叶昕说完顿了三秒钟,疑惑反问:「他怎麽会这麽平静啊?」

因为这就是他,总是无止境的在包容我。

我遇到的这两个人都是好人,偏偏我是坏人。

「喔对还有,我帮你带了晚餐来。」她晃晃手上的塑胶袋,「严婷姐说,严予现在还不能吃这些,所以没买他的。」

「谢谢你。」我接过她手中的袋子,把它摆在桌上。

「那我出去了,有事情打电话给我。」她拍了拍我的肩,把空间留给我。我点点头,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严予偶尔会说梦话,有时候是一个单词,有时候是一个句子,像是昏迷的呓语。

起初我还听不太懂,但当我听明白了他说着的是些什麽,泪就再也止不住。

我无声掉泪,只期望他赶快清醒过来。

「你後悔遇见我吗?」我开着纸碗的手一滞,望向严予,看见他似乎仍未苏醒,才明了只是梦话。而我正要答话,他却继续说了下去。

「我以为我们的情分还很长,是我的错,我擅自离开留你一个人,你恨我吗?」他声音依然有气无力,眼睛闭得更紧,眉宇也微微皱起,我心中一阵泛疼。

伸手轻轻抚平了他眉间,感觉到他握住我的左手。

「我不恨你,也不後悔遇见你,你快点好起来,我还在等着。」我轻轻一笑,对着他说。

我知道尽管他说我可以恨他没关系,尽管他想要一肩扛起所有罪恶感,在不需要为我而逞强的时候,他依然希望我不要恨他,他只是想让我感到比较好过。

他迷茫睁开眼,望着我,淡淡一笑。

我心一跳,正开心他的清醒,却听见他苦涩的一句话。

「你都要结婚了,我怎麽还能念念不忘,连现在作梦,都是你的身影。」他原本轻扬起的嘴起,此刻又无力撑起微笑,「是梦吧?我居然以为你就在我面前……」他再度闭上眼,最後的字句逸散在空气中。

我握紧他的手,低下头来,用手摀住了眼。泪水漫进指缝,我舍不得看他这个样子,是我让他相信自己是在梦中,因为现实中的我给他太决绝的答案。

「我等你好起来,你好起来了,才能真的看到我。」我不知道这样说有没有用,我凝视着他,任凭泪痕在脸上交错,心中暗暗祈祷着。

我不清楚严予现在在我心里是什麽份量,也许是像以前那样很要好的好朋友,又也许当初那份喜欢我还安稳的为他而保存着。我弄不明白,这不是在脑中预想「如果两个都落水我要先救谁」这种假设问题就能解决的,也不是原本我全用理性思考能想出答案的情况。

两个人,一个过去一个现在,同样被我喜欢过,此时在我面前,成为我的选择。这是交岔路口,一个走向严予,一个走向高亦言。走向哪边都是伤害,因为我没办法做到两全其美。

在一旁充电的手机响起铃声,我接起,听见高亦言的嗓音。

「我在医院门口,可以上去找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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