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硕为了弟弟付上了一生,但他的弟弟背叛了他。比起穆绫交女友的这件事,更让穆硕难以忍受的是:将会有一个人取代他而成为穆绫心内最重要的人。没多久,他的弟弟就不再认为哥哥是他的天地。没多久,他的弟弟会以Jane为生活的轴心。没多久,他的弟弟会跟一个女人上床,那亲密的交缠并非一对亲生兄弟所能共享的。
悖德。
乱伦。
那是什麽?
如果说不伦的话,穆硕杀死父亲的这件事,足以教他接受世人的审判、白眼。有什麽事没做过?有什麽事不敢做?他为了穆绫付出了一生,因而那时穆硕的想法是,穆绫也必须为了他这个兄长而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对了,为什麽他会这麽自私呢?退一步说,又不是穆绫胁迫他杀死父亲的,但是为什麽,在他错手——有意或无意也好,是迷失在奖座下父亲柔软的脑袋软块组织,又或眼睛被一片血光所蒙蔽也好——杀死了父亲之後,仍然坚持,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穆绫?
很多年後,穆硕回想那时自己扭曲的想法,仍觉得很对不起弟弟。
真是伪善。
往往在铸成大错後装出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说悔改。但是已经造成的伤害,已经刻在回忆中的那份快感,已经无人能消除,妄图用一句「对不起」去将过错一笔勾消,他还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哥哥。
是的,那天穆硕见到穆绫吻了Jane,同一晚,他侵犯了穆绫。理由很简单:他要成为弟弟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无法成为最重要,那麽,成为他最痛恨的人、最恶心的人、最恨不得忘怀而又至死不能忘记的那一个人,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他是怎样侵犯穆绫的呢?现在的穆硕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於脑後,凝视着天花板那一堆凝结的白,便有如一幅画布,一再把那晚荒唐的缠绵呈现於他眼前。而他记得起每一个细节,却发觉自己全无一丝冲动。就说了他丢失了作为人类而言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是,那一部分,到底是什麽?
那晚,他和穆绫如常同床而眠,他甚至没盘问穆绫。又有什麽可以问?穆硕已经见到整件事的经过,要胡乱拼凑出头头尾尾成为一个完整又俗套的故事,其实并不难。也就无非是男的或女的先表白,那男的或女的羞怯地索吻,那男的或女的无法抗拒,感情於双唇贴上的那刻萌芽,青涩得近乎酸,过後回想,却是噬心蚀骨的甜美。这些事,穆硕全是从书里看回来,因为他知道,他是无法经历常人的情爱。
那是因为,他生存,他的生命,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就是为了这个无辜、单纯而漂亮的弟弟,不再有别的可能性了。如果说他这种人还会去爱,那就只剩下一个形式:占据。然而他无法忍受自己伤害穆绫。他只是想要做一件事,抹去穆绫心内那个可能已经很重要的、Jane的身影,然後重新成为穆绫心里唯一的人。
但他是穆绫的哥哥。他是不应该这样做的,可是当他想到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都是错事,又觉得,为了自己的私慾而多添一笔糊涂帐,亦似乎不是不可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