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November 5 — 伊斯坦堡, 1947 - 5

就在这时,她眼角瞥见,一支放在书柜上的花瓶,被亚历山卓一踢,正往地板上掉,眼看就要碰地碎裂发出巨响…

「砰!」

突然一阵巨响划过耳际,彻底掩盖掉了花瓶碎裂的声音。

低头一看,下面的李维正站在客厅中央,白围裙被扯破了个洞,手上举着那把「亲亲恩菲尔德」,枪口还冒着白烟…

一个男人赫然就倒在大上抱着大腿哀号。

「抢,抢劫!」

一阵错愕之中,只听得李维扯开嗓子急促的这麽说。「要钱要命要内裤!」

…妈的,这家伙根本连自己在干嘛都搞不清楚吧。

但来不及傻眼,一阵骚动,瞬息之间楼下那七名大汉已经举枪瞄准李维,眼看着在下一秒就要被捅成蜂窝…

「快点上来!」顾不得下方的对峙,雪莱唤住显然被吓坏了的亚历山卓,而或许是肾上腺被激发,这次亚历山卓很顺利地上到天花板上去。

任务就是任务,即便李维正处在多麽惊险的情境下而雪莱又有多麽急着去营救同伴,仍得先利用李维给的一点空档…

「啊…开玩笑的啦~客房服务的小惊喜啦~」下方的李维见气氛不对,乾笑着,一边胡诌…「leSurpris~!」

「你到底是谁?」毕竟是训练过的人员,很快反应过来的七人散开来,为首的棕发男人的枪口还对着李维的脑袋,另一群人眼看着就要散开来,侦查四周的动静…

「砰!」

说时迟那时快,雪莱已经从天花板一跃而下,蹲伏在楼中楼的地板上压低了身体,往下方连开三枪。

「我好像没有说过其实我搏击比打靶厉害。」

而下面这边,不过是分心的一瞬间,为首的棕发男子已经被李维狠狠勒住,那把原本来指着李维太阳穴的枪此刻就紧紧贴在棕发男子的头上,扬声叫起来。

「教你做出头鸟是吧。谁敢靠近,老娘就一把轰掉这家伙的小脑袋啊!」

「都给我解除武装,现在,快点。」

原本压倒性的气氛瞬间逆转,一个被雪莱暗枪击中的倒在地上,另一个抱着手臂很痛苦的样子,其余的人则踟蹰了起来,也是,敌情未明,先损大将,谁还敢妄动。

李维得意的笑了开来,那模样说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手都举起来!举起来!快点!听不懂英文想吃子弹是不是?」李维显然对这种气氛非常满意。

「身分证件都交上来,你们有每个人都登记住房吗?登记人呢?啊?好好的叙利亚不待,教你们跑来饭店里搞反动啊?」

雪莱有默契地从阁楼上一跃而下,没几下功夫,方才还持着枪将李维团团围住的七个壮汉已经一一被反手綑绑。

「你有完没完。」看李维那没正经的样子,雪莱皱起眉头轻斥一声。「搞什麽东西?开了那麽多枪,饭店的人不来关心才有鬼。」

「还不是你和你的小夥伴不靠谱,我有什麽办法,差点丢了小命的人是我哎。」李维无辜地叫了起来,仍是一派吊儿锒铛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还被六把枪指着。

「放心好了啦,想也知道这鬼饭店跟这帮人有一腿,不会过来的。」

雪莱没有搭话,脸色沉了下来。

…的确,李维刚刚真的差点命丧黄泉。这事态太怪异了。

方才李维的确是被逼急了才会拔枪这点无庸置疑,而论她与李维的交情和了解,也不足以让李维可以信任自己一定会帮她化险为夷…

也就因此,这些迹象足以显见,在那当下,李维对於亚历山卓的安危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紧张。

别人就算了,即使是安分尽责如雪莱,也未必会愿意为了保全任务的对象而把自己放在那麽危险的处境下,何况还是贪生怕死,毫无节操与道德感可言的李维?

不,或许从一开始,事情就有奚跷。即便装的一副漫不在乎的散漫模样,李维对这桩任务的参与度和配合度都太高了,打从一开始被叫到旅长办公室时,李维就答应的太快了。

这之中要说没有别的意图,未免说不过去。

不管李维的动机为何,都必须好好提防,尽可能让亚历山卓离那家伙远一点才好。毕竟,她还想顺利完成任务,安然回到印度去。

雪莱顿时感到肩上又压了千斤重的压力,忍不住皱起眉头,在心中暗下定论,只是,她还没想清楚接下来该怎麽办,转头就看到李维已经敏捷的上了楼梯,往亚历山卓的藏身处快步走去…

雪莱心头一惊,一边密切盯着上头的动静,确定几个法国人都已经束手就擒,也无法挣脱之後,持着枪慢慢往楼上走去。

只见李维敏捷的攀上方才亚历山卓踏空的书柜,明明方才在储藏室里时还一副怕脏的样子,现下却毫不犹豫的将头往那隔板上的漆黑空间里探,似乎在说些什麽,过了几分钟才将亚历山卓从天花板上弄下来。

不可否认,一旦心中产生怀疑,多小的举动都看来别有意味。

不过,起码当雪莱看着李维小心翼翼的伸手撑住亚历山卓,让那女孩安然无恙的双脚落地,而非被李维拿枪架在脖子上时,雪莱还是暗自松了一大口气。

这家伙,到底葫芦里在卖什麽药?

李维把亚历山卓留在上面,迳自下了楼梯,站没站样的倚在扶手上,附在雪莱耳边轻声开口。「等下你把小女生带去外头,等我…把这里处理掉再一起行动。」

想也知道,所谓的「处理」当然指的不是战伤处理。

「不行。」雪莱忍不住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拒绝这个提案。「你自己是军医,难道不知道不能对着缴械就擒的战俘开枪吗?」

「留着他们对我们没好处。」李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麽伪善啊亲爱的长官?你不知道我是人称『不带手铐的李维』吗?」

「你自己都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不然你怎麽不敢让亚历山卓看?」

「拜托喔。」李维的语气差劲了起来,果然耐心有限。

「我是怕那个小鬼看了吓尿还是昏倒,难道你要扛着她行动吗?现在事态特殊,你的每个犹疑,每个小错误,都有可能会导致任务失败,你是军人,不是红十字会的小护士好不好!」

「这些人已经被绑起来了,我们可以留他们在这里,他们逃不掉。把他们都杀死,惹恼法国那边,事态才会变得更不可收拾,这样对任何人都没有一点好处。」雪莱对於李维的不耐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冷静地,以平常的语调说。

「你去帮那两个可怜鬼止血和紧急包紮,我把他们的嘴巴塞起来,然後我们就走,这是命令。既然你还知道自己是军人,就应该服从命令。」

「你!你是故意跟我唱反调是不是?!」如果下午的假胡子还黏在脸上,想必此刻一定会被李维气的吹翻起来。

话虽如此,李维也只是瞪了她一眼,复又转身上楼拿了床单下来执行命令。

「好了,走吧。」好不容易把那几个男人拖行到吧台後方,满身大汗,身上还套着破掉的围裙的李维宝贝兮兮地把配枪擦乾净,整个人砰的一声瘫在沙发上,看起来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其实李维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麽的散漫,不合作与缺乏纪律,雪莱静静看着东倒西歪的李维,心底暗想,这女人真叫人吃惊。

例如说,不管李维对雪莱再怎麽不满,只要听见「这是命令」,还是会乖乖听话,事後也不会记仇。

也或者是,打从雪来踏进伊拉克开始,虽然看着李维老是摆烂或出错,但交付给她的任务,没有一次是失败的…反过来说,或许李维想要达到的目标,也不会有失手的时候。

不,李维其实是个粗中带细,而且很能搞得清楚事态,很能判断时机并且临危不乱的人…相较於她凡事漫不在乎的外表,实际上那颗脑袋太过清楚了…或许也太过深沉了。

「刚刚那个擒拿手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好身手。」她看着已经闭起眼睛,好像很放心,很悠闲的李维,淡淡开口。「没想到你不只枪法神准,近身战斗也很拿手呢,这种人才当军医实在可惜了。」

「我的枪法其实不好啦。」李维睁开眼,似乎有些奇怪雪莱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一边坐起身来,使劲脱掉那件太紧的白围裙。「嗯,靠,帮一下啦我手卡住了。」

「你也懂得谦虚?」雪莱看着她整颗头卡在掀起的围裙里的蠢样,忍不住笑出来。

「哼,我一向很有美德的。」挣扎了一阵终於脱困,头发散乱的李维瞪了雪莱一眼,俐索的重新绑了一个也没多整齐的发髻。

「该走了?」雪莱看了看还在楼上休息的亚历山卓,又看了看表,已经接近破晓,是该想办法脱身了。

李维突兀且锐利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雪莱,突然笑了出来,那笑容不怀好意的另雪莱背脊直起恶寒。

「还有件事没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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