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睁开双眼,但却也不能忽略我已经清醒的这个事实。阿质拥我在怀中,我们盖着同一条棉被。他身体的温度很高,很温暖。
即便此时此刻的他将我拥得这麽紧,还是改变不了我什麽都不是的事实,改变不了他也爱着另一个女人的事实,改变不了我和那个女人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的事实。
我憋下的眼泪,化为叹息重重的落在空气中。
「小希,我很对不起。」耳边传来了阿质的声音,很靠近、很靠近,他边说边用手指轻抚着我的发丝,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醒来了,因为他只是像是自言自语般的一直这麽说下去。
「真的对不起你,对不起。然而再多的对不起大概也没什麽用,因为我是真的想要占有着你,很自私的占有着你,从过去到现在都是,到此时此刻,都是。」我感觉到他边说边把抱着我的力量加大,即便只是加大力量,但那个拥抱却开始充满了感情,充满了悲伤。
到底过去的我是抱着什麽样的心情去爱他的呢?他拥有妻子、有一个我不知道的外面的世界,这样的他为何会让我爱上呢?
难道……是和现在的我拥有一样的原因吗?
就在我准备告诉他我醒来了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又变成了冷酷而严厉的声音:「怎麽了?」当他说出这句话之後房里变得沉默,连一丁点电话那头的声音都听不见,不知为何这让我感到紧张。
「嗯。」简短的回应後,他挂掉了电话,随後用很轻的力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後轻手轻脚的将放置在我身下的手抽起,小心翼翼的下床。
「阿质,你要……去哪里啊?」我闭着眼睛这麽问,没听到他的回答,我睁开了双眼,将眼神放置在他的双眼里。
「你醒啦。」他给了我一个看似完美无缺的笑容,然後在床沿坐下,伸出手将我拥入怀中,轻声的对我说:「小希,公司现在需要我,昨晚我只是暂时回来而已。我很抱歉,但请相信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会快点把工作做完来找你的,好吗?」他温柔的说着,而此刻我并没有害怕他离去,而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却同样让我害怕。
「那个、阿质,你说过不管我问什麽问题你都不会生气,对不对?」他有些疑惑的应了声对,我吞了吞口水,将恐惧压进心里,开口:「你的工作是什麽?」颤抖着,我这麽问,而也在瞬间感觉到他身体僵硬。
「一般的集团公司。」我不相信。
「一般的公司……枪是必备的吗?」我抬头看着他,而他抿着唇,什麽话也没有说。
「对不起。」他摇了摇头,勾起了唇角:「我是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但是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然後很快的将一个吻落在我的唇上,放开了我、穿上衣服,正当我想继续开口时,传来了敲门声。
「璨质,差不多要出发了。」是允杰的声音。阿质对他答了句好,扣上最後一颗扣子之後靠近我,吻了吻我的额头,微笑道了声再见。而我什麽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听着他对我说再见,承诺我很快就会回来,然後看着他离去。
我相信他说得很快,只是我不知道那个很快到底是多快。我知道永远也不会是我想像中的那样。
我走下床,套上了睡衣,往阿质的房间走去。我不想否认,对於阿质的妻子我感到非常好奇,这同时也增加了对过去的自己的好奇。
好像又恢复到刚知道自己失忆的时候,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像就连新创造出来的回忆也都空白了一样。我不想再忘记那些回忆、不想又重新开始,然而只要一开始努力回想过去,那些新的纪录也开始慢慢删除似的。我好慌,真的很慌。
那种想要抓住现在又想挽回过去的感觉,很自私,也很痛苦。然而我像是个自虐狂似的,不断不断的往心里划下刀痕。
如果告诉自己「算了」有用的话,我想我现在的脚步也不会前进。
通过了浴室,我来到了阿质的房间,依旧是整洁又冰冷的,甚至东西更加少了。无法说出具体的原因,但我知道这房间里少了很多的东西。我往原本摆着相框的桌子看去,上面空空如也,我走进更衣室里,却没有看见预期中掉落於地面的相框。
恍若是一场梦一样,一切都回到了原点,甚至比原点还要更前面。
正当我心情更加低落的要离去时,看见了地上的玻璃碎片,它掉在角落,要不是我刚好将眼神转至那里,根本不会注意到。那碎片闪着光,我蹲下身子将它拾起。
这应该就是相框的碎片吧,虽然我没有印象相框有破裂,但那碎片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它证明了那并不是一场梦,真实存在着。同时是快乐与悲伤的象徵。
没有哭也没有笑,我只是静静的望着手中的碎片,脑袋怎麽样也无法思考,只是不断跑出了那些画面,纵使失忆了还是能有跑马灯将一个个画面输入进我的脑袋。我以为自己既然什麽都忘了,那大概也什麽都不会记得了。
「灿希,你怎麽在这里?」後头传来了允杰的声音,我转头,把手中的碎片握紧,不让他发现。
「没什麽,没事。」我摇头,站起来後自顾自地走离这里。当眼神再次触及到房内的空荡後,我开口:「那个……阿质把东西都拿走了吗?」我转头看向允杰,他停下脚步。
「我叫人收起来的。」不知道为什麽,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表情比平时更加的不坚定,就像是……在说谎一样。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来的想法,只是这表情给了我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我常常看到这样的表情似的。
「允杰,」我微微的皱起了眉:「你……在说谎吗?」
允杰闻言,瞬间瞪大双眼,用诧异的眼神望着我,而我回应了他不确定的眼神。那种好似想起什麽但其实都没有的感觉,也让我觉得有点痛苦。
「你……想起些什麽了吗?」当他这麽问着,我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我摇头,说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没有,又说了很对不起之类的话。
「希……灿希、灿希,没事的,没事的,真的没事的,就算没有也不会怎麽样,真的。」允杰捉住了我的肩膀,这麽说着。这让我感到很疑惑,从一开始似乎一直痛恨着我忘记所有、一直说我不该这样忘记的允杰,现在……是在安慰我吗?
「我、我没事,没事。」我摇头,退後了一步,而他扶着我肩膀的双手坠落。
「没事就好,对不起。」我诧异的望着他。是我又睡了一阵子了吗?还是过去的那些都只是一场梦而已?我新的回忆是从这里才开始的吗?我不知道,不了解允杰的转变为什麽这麽大,不懂他的用意是什麽。
……想起来了。阿质离开的那天,在床沿边对我低声说话的,真的是他吗?那个叫我希希的人,真的是莫允杰吗?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那些的。」眼前的允杰低下了头,顺道离开了我诧异的双眸。他让我混乱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呢?还是有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但个性截然不同的人?我不懂。
「那个、允……」我还未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允杰、允杰。」门外的那道嗓音听起来很微妙,明明似乎是很急的事情,但却能够把声音调整的如此镇定。这是在这间屋子内的人该有的吗?在看见允杰听闻的瞬间抬起头快步走往房门时,我的脑袋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怎麽了?」允杰打开房门,外头站着一个保镳。
接下来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见了,明明距离没有很远,他们却能够用我听不清楚的音量来说话,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想要努力听却又听不出个所以然。
允杰似乎像那男人交代了某些事情,那男人点了点头之後便转身离去,离去前还不经意瞥了我一眼,在瞬间,允杰把房门关上,转过身来又是那副严肃的样子,甚至透露着一丝丝凶残的气息。这让我再次感到害怕。
「灿希,现在这个事情我希望你能听好也做好。」允杰用冷酷的吓人的眼神看着我,这麽说着:「现在我带你回你的房间,等我出去之後你就在房间待着,要做什麽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出来,直到我回去找你。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请一定要做好。」他的一字一句都神秘的可以,这让我知道接下来在我房间外,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至少对我来说是可怕的。
「可是……」
「这不是请求,这是命令,所以没有可是。」允杰捉住了我的手腕,没有丝毫感情的,然後拉着我从厕所回到了我的房间,在我床前停下:「会有人在门口守着,你乖乖的待着吧。」说完,便毫不留情的放下了我的手腕、离开了我的房间,而我也从他开门的空隙中看见了守在门外的保镳。
这大概是我首度,感觉到这麽深的绝望。
我想起了还在手中的碎片,摊开手,手掌中有几道被碎片轻微割伤的痕迹,然後我再次看着它,空洞的感到难过。
此时此刻的我,是因为阿质不在身边而难过,还是因为那些严厉、要求我别接近的言语而难过?
还是因为自己被关在这个房间里,而觉得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