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廊下的石阶上,晚风带来不知名的花香,穿过肆意解开的军装,萦绕中,只令他更加如堕迷雾,到底该怎麽做,他突然……迷惑了。
点墨的瞳孔被射进一丝浅光,男人茫茫的抬头,原来是月亮升起来了。
那纤细似微笑的青月,遥遥的挂在天际,为漫长的夜加上了朦胧的沙。
他正望着出神,身边放着的一个布包却放出了盈盈的金光,明亮而稀薄。
他知道,那是婴螺花的生命之光,在临近枯萎的几个小时前,它一定会进行最後一次的光合作用来延长自己的时间,一定要是第三次弦月的光辉。
他真的该走了,再拖延的话……
左拳狠狠砸到旁边的台阶,无处宣泄的复杂情绪,只有自己明白。
等了等,他拿着布包缓缓站起身,无力并且沈重。
又从颈项掏出一枚链坠,奇异的青黑色宝石,闪过阵阵冷光。
“遵守汝之约定,吾以虔诚之心,请求……”
女子的呼唤,蓦的闯进耳里,他一愣,马上去寻,风月依旧,执政官府邸悄无声息,原来是主人的一次错觉,却让他的心脏难以承受的攥紧。
舒然,原谅我,不能继续陪伴你。
选择默默的离开,不是因为我怯弱而是害怕不能割舍的情愫让我痛到窒息。
我可以心甘情愿为你献上性命,但却不能舍弃那些应该承担的责任和同伴。
如果说我的一生未曾後悔什麽,那麽你,该是仅有的遗憾了。
这一世,再无可能相见。
别想念,别忧伤,再深沈的牵挂,再真挚的感情,还是会有分开的那一天。我会日夜为你奉上祷祝,祈求你的快乐。我会每天翻阅那些古籍,只为,感受你的存在。
“屠岐之王,以汝之力,让混沌化为清明,以吾之血,开启道路!”
青黑色的宝石漫出浓浓的黑色烟雾,仿佛有意识般开始包裹他的身体,在微弱的月光下,黑雾泛起一层亮泽,像是上好的纱料,一圈一圈,即将淹没。
“沐飞!沐飞你在哪?”
女子甜糯带着恼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他听来空旷而飘渺,接着脆弱的沈下。
他闭上眼睛,觉得有些热气涌进了那里。
“我和你说,出大事了,沐飞!”
她的声音很慌张,伴着不稳的跑步音。
他轻轻的,抿嘴笑了
还是那麽莽撞,那麽呆,以後可千万不要被骗了,知道吗……
真是,放心不下啊……
一滴泪溢出他的眼角时,黑色彻底遮掩了全部。
再见......
我的天女.......
“苍纥说明天行政区的人就要接我们走,这不是……”
她刚刚转回走廊的拐角,本还皱着的眉,惊愣的上扬起来。
中庭花园,被无数闪烁的光点填满,它们缓慢的向天空升去,一明一暗间,惑人心神。
舒然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亦不知道要去往何地,只是在她靠近时,会缱绻的留恋在周围,不愿离去,这是美景,但,为什麽会觉得有浓浓的哀伤和寂寞混杂在花香中,不消不散。
她的心瞬间爬上了一丝浅疼,手抚上胸口,总觉得不这样按着,那莫名的空虚会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怎麽回事……”
她惶惶不安,举目看去,除了繁盛的花草,没有任何人。
就这样,直到前往行政区前,舒然也未再找到沐飞,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无始亦无踪。
她甚至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出现过,但那些过往,清晰在她的记忆中,那晚他古怪的言谈应该就是前兆,只是她太笨,错过了。
也许有些人注定只有在生命的无缘中彼此牵手,无论是寄托,是习惯,还是需要,总会明白,感情事由不得选择,唯一可以些许安慰的是,至少你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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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理大人是以二区事态险乱,不宜让人类过久待在那里为由,责令今日启程前往行政区。
舒然和茗苏一大早便被叫醒,她因沐飞的事伤神,气色极为不好,茗苏看着心疼,亲自替她装扮,打点一切。
这次负责担任护卫的是铎克带来的军士,在执政官府邸门外,铂金色的军装铺了一片,闪闪发亮,真能戳瞎眼睛啊~~~
鉴于三区执政官的特殊情况,首理让他在昨晚提前离开,是以,随行的只有苍纥和七区的亲卫团。
毕竟是两名女性人类,每个兽人战士的神经都不敢松懈,何况她们还是都有不良“前科”。
“立正!”
随着铎克的高声一喊,队伍整齐划一的站齐,军靴碰撞音清脆响亮。
一抹鹅黄,一抹浅葱,两色相携的从大门缓缓走出。
她们以纱覆面,仪态婉约的迤逦而来。
和铎克并肩立在一旁的欧哲尔,饶有兴趣的盯着那两人,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简直是在晨曦笼罩下的江湖水,果然绝色。”
“中校,小心你的措辞。”
铎克目不斜视,冷冷的提醒。
“我说错了吗,这样美丽的人类女性,等到了行政区,只怕风波不断啊,铎克你也心动了吧?”
他猛的盯着玩笑的男人,眼孔沉郁幽幽:“中校您的风流最好别乱用,毕竟......”
接着缓缓勾唇:“你为此付出过代价,不是吗?”
在那短短一瞬间,欧哲尔的神态有刹那扭曲,是痛苦还有悔恨。
可是只有2秒,他再次笑了,无畏而洒脱。
“你这是威胁人类啊,风流有什么不好,女人就喜欢我这点。”
话到这里,倒在没继续说什么。
舒然走的很慢,才过一半石阶,就停下了,茗苏被挣了一下,疑问的把眸子对上她的。
“我想再等等。”
面纱之下,有轻颤之音微微嚅嗫。
茗苏蹙下眉间,随即道:“一个失踪,一个还在禁闭,他们谁都来不了。”
舒然低垂下眼睑,羽睫一抖,重新掀起。
“你先上车。”
说完,提起裙角又要往回走。
“舒然!”
这小小的变动,引起在场所有人的关注,铎克察觉有异,走上前去。
“尊下,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本还在坚持的舒然,闻言后背脊有些僵,迟迟不肯转回面对他。
台阶的坡度,使得他要仰首望她,那明亮的鹅黄身影,沐浴早上青涩的太阳,是那么圣洁和高贵,和他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念此,他的眼底黯下几分。
“如果是急事,卑职可以代劳。”
他将右手平放在左胸口前,轻弯腰时,肩章上的流苏落了下来。
舒然此时此刻,奇怪的有些感伤,脑海里不断的回放初来婴螺镇的一幕幕。
暴躁的轻寒,让她很头疼,可是经历了很多事后,他们成了好朋友;神秘的沐飞,只是为了一株花来到这,看似不正经却很值得信任。
她忽然很喜欢这种,大家在一起的感觉,不再是自己承受,不再是自己努力,有一个人会告诉你该怎么走,有一个人会陪你共患难。
她终于侧过身,双眸擒住了满满的雾气,真是烟水自流转,何处不可怜。
饶是长居首理公府的欧哲尔,看见后,也是不由的为之一怔,神迷恍惚间,发了呆,更遑论那些军阶低下的军士。
她望着他谦逊的身姿,莫名的不舒服,莫名的很讨厌。
“如果我不是人类,你还会这样敬我吗?”
突兀的问题让能听到的人都是一阵不解。
茗苏来来回回看着二人,发觉了不寻常。
舒然之所以这样放不下他们,就是因为她以这个世界最底层的身份,得到了最深刻的感情相待,与人类无关,与尊卑无关,只是你,真实的你就好。
同样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铎克直起腰,和她的目光对接,沉静的仿若止水。
就在这时,一个更加大的喧哗,破空过来。
“我要见尊下,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她,尊下,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