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我和小宇陷入诡异的冷战,在走廊上遇见时不会热络的打招呼,只是擦身而过,彷佛我们是两条平行线,从来没有交会过。
而我在班上从「被霸凌的人」成了「不存在的人」,每个人都把我当空气,当这个班上从来没有「林羽熙」这个人。
想必是那些八婆作的吧,在一次次的被当成空气时,我总是这麽想着。
更令我觉得吊诡的是不只是女生,以前和我关系还不错的男生们也开始向我冷嘲热讽,比女生还要更狠、更不留面子。
没想到连男生也参加这种幼稚的游戏,果然国中的男生脑子都还没有发育完全。
但夏靖翎是个异行种,他不往人群多的地方跑,偏偏往我这蹭,搞得我不知该是拒绝还是接受。
只是我知道,对彼此都好的答案只有一个。
那个月是东北季风摧残北台湾的时间,雨滴毫不留情地唏沥唏沥打在窗户上,好似它们的毕生梦想就是把窗户凿出一个洞来,也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下节是生物课,大家忙着拿起自己上课要用的东西,组成一群群的小团体有说有笑地走出教室。
我静静的收拾桌面,耳膜被那些笑声震动,我依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我从来没有憧憬过和朋友快乐地一起去任何地方,但我曾经有过,只是那已成了过去式。
眼睛一阵湿热,我赶紧用力眨眼,将那股不适感消除,也将注意力集中在整理书桌这件事上。
终於将桌子收拾的乾乾净净,我拿起课本,准备走出教室的那一刹那─
「要一起走吗?」
一道该死的悦耳嗓音驱逐了空气的湿闷,我回首,望见夏靖翎嘴角边的两颗小酒涡,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脸上。
「不用了。」我淡淡地说,便快步离开座位。
夏靖翎一个箭步追上,走在我旁边「嗯,那我们走吧。」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跟你一起走了?况且我刚刚是说「不用了」而不是「好哇!」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而他回我一个会把人闪瞎的笑容,我後悔之前老妈要帮我买墨镜时拒绝了她的好意。
我们默默地并肩走着,我走我的,他走他的,只不过刚好同时走在同条路上,而且还是一起走。
不知其原因,心头竟有些许暖意。
夏靖翎毫不在乎其他人的异样眼光,自顾自地开启话匣子:「欸林羽熙,你知道哪种动物最容易跌倒吗?答案是狐狸!因为狐狸很『脚滑』哈哈哈!」他边说边笑,空气里充满了他的爽朗笑声。
闻言,我只是蹙眉,自从小宇为我出头那次,夏靖翎完全将我那句「不要替我讨公道」丢到垃圾桶里,只要是室外课,他坚持要和我一起走,把男生的邀约全数退回;他也常讲些不好笑的冷笑话试图逗我开心,只不过要打破老娘的万年冰山脸,还早一万年呢哼!
我唯一不懂的地方是:我有甚麽东西使他无条件地对我好?
我完全不懂。
但我知道唯一能对他好的时刻就是现在,即使被他讨厌,被他唾弃,我也无所谓。
经历过一次,就有经验了嘛。
「我还有一个喔!就是─」
「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冷冷地开口,周围的温度彷佛被这句话吸收,冻成了冰块。
嘴角的弧度逐渐下滑,最猴成了面无表情:「为甚麽?」他说,字字代表他的惊愕。
「我真心觉得你很烦,明明是个众所皆知的风云人物,偏偏要待在我这种被公干的人旁边,你一定是为了提升自己的魅力,让大家觉得『哇呜~夏靖翎居然牺牲自己去陪一个班级边缘人欸!他人真的好好喔~』然後顺便恶狠狠地贬低我,对吧?」
听到我恶毒的发言,他的声音也冷了,但理智还在:「那你干嘛和我当朋友?」
他想挽回甚麽?话不都摊在他面前了吗?
唇角微勾,我说:「那是骗你的,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朋友过,那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认定罢了。」
夏靖翎拳头紧握,我知道我成功点燃他的怒火,我维持专业级的冷笑,笑盈盈地望着他。
他艰涩的开口:「以前那些都是骗人的?」
「嗯,都是骗人的。」
他抬起双眼,眼眸像是结了层薄霜的枯萎枫叶:「我知道了。」轻轻地留下这句,他大步向前,回到原本属於他的路上。
我望着他的背影,没有任何迷网,只有涌之不尽、取之不竭的愧疚。
明明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为甚麽我却如此心痛?
雨势越来越大,打在走廊上的花盆,有几滴雨水溅到我身上,洁白的制服留下了几个灰色斑点,分外刺眼。
我就像只猫,这一生只能孤独地行走,因为,猫都是独来独往的,而我的个性偏偏就像只野猫。
所以,我不能心痛
要抬头挺胸地向前走,没有犹豫。
即使伤害我周遭在意的人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