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对於新闻报导没什麽感觉,亲自搭火车才发现,不只捷运乘客,火车上的乘客各个紧张兮兮,四处张望,深怕错失哪个可能成为下一个杀人事件的恐怖份子。
我观察了十分钟之後,无聊睡去。
父亲在花莲帮我找了一间纯朴风格的民宿,民宿的主人待我极好,刚到的时候不断问候,深怕我感到一丝不愉快,可见父亲在背後资助不少钱吧。
民宿主人替我把是先送到的行李拖到房间才离开。
我猜想民宿应该也是父亲公司的一环,这又让我想到父亲要我来花莲或许还有在职训练这一点?大学刚毕业,父亲便要我到他的公司上班,空降总监对公司那些人来说打击太大,被我刻意忽略的那些忌妒嘴脸几乎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背後说的流言蜚语估计传到父亲耳里,才要我来花莲实察,算是做点成绩交代。
父亲要我到花莲住一段时间,但实际上要住多久他并没有清楚的说明,或许等我完成花莲开发的企划案,或许等他处理完公司内部的流言蜚语。
令我不满的一点,房间的内部装潢,太奢华了,奢华的让我特别想吐。粉红色的铺棉大床,淡粉色薄纱罩在床两侧,深萤光红粉刷整面墙,一切木柜和装饰品都是粉红色的梦幻色调……让我连踏都不想踏入房间。
民宿主人说他会连络学习室内设计的表亲来改,要我忍耐个几天,先到隔壁单人房住,还不断道歉。听他嘴里的意思,民宿主人特地请人为我设计度假住的房间,原本的房间太过朴素,怕我不喜欢。
多此一举。以为刻意装潢成凯蒂猫风格的房间,我就会变成公主?又该说,民宿主人以为我是公主?
我看着被刺眼的粉色泡泡包围的房间,活像一座牢笼。突然那种极度抑郁的感觉又浮上心头,明明在我刻意忘却之後没有过这种感觉,脑中翻腾出关於过往的那些记忆碎片……
我痛的抓乱头发,任由自己跌落地面。
*
「既然失去,那便不再需要了。」
没有什麽是本来应该拥有的,所以她去追求,追求自己想要的。
小六被亲生父母抛弃,她被父亲和母亲收养。曾当新哥哥是依靠,死心蹋地深信,唯一的港湾。
但那时的何亦蓝从未想过,由梦中清醒的那天,竟是如此的快,快到什麽都抓不住,只剩下些许的残存记忆片段。
拿起盆子里的洗发精,倒出抹上发端,即使换个陌生环境,盥洗的动作依旧熟悉,无丝毫违和感,从国中就开始她的住宿生涯,所以应该习惯了吧?挑战一个人的寂寞。
被所有人丢弃的寂寞。
一升高中,父亲又擅自申请学校的宿舍,他们说:「蓝蓝,是我们太宠你了。」
宠吗?他们会宠她吗?
「别再做伤害别人的事,算我们求你了。」
母亲很爱哭,在何亦蓝做了她认为错的事情,她会看着她,失望地哭。哭完再用她认为对的手段仔细的教导何亦蓝。
因为她踹爆沐浴间的塑胶墙?因为她割花对方嘲笑她的脸?因为她咬断侮辱哥哥男人的下体?
只有哥哥问她:「亦蓝,你为什麽要伤害自己?」
自杀。
相信这两字肯定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出现过,不陌生的词汇,差别只在做了与没做而已。
国中的何亦蓝对找不到喜欢的事做,讨厌读书、讨厌人,讨厌一切,唯有对「水」特别执着,天使学长说过:「我喜欢你笑起来,眼底的湿润。」
如同甘霖,他说。
所以她特别爱水,也希望他至死前,对她的感觉都能不变。
後来所做的行为被父亲和母亲厌恶,他们不听何亦蓝诉说,为什麽不好好听她说呢?
於是她沉默不说话,安静地度过每一天。
既然不能从他人那里得到水,那麽,从自己身上取得也是可以的。
缄默。
鲜红的血由手腕缓缓渗出,伸舌舔上,真好。何亦蓝不由自主勾起嘴角。
特别寂寞啊──她。
一个人很好,何亦蓝这麽告诉自己,哥哥不可能随时陪在身旁,哥哥被那个讨厌的女人抢走,而父亲和母亲根本不懂她,也不听她说,他们只觉得,那些行为不能够被原谅,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她的世界沉寂的可以。
没有谁会为谁留下脚步,即使疯狂的等待,也不一定会等到那个人。就像瞬间清空的房间,徒留洁白的墙壁。
*
「欸──你没事吧?」
我被一阵用力摇晃晃醒,睁开眼,一张陌生的脸近在眼前。
「我看你好像很痛苦,没事吧?」
「不会有事的。」我微笑。
不都走过来了吗?果然母亲和哥哥的离开是对的。
离开那个患病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