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火燃烧树枝的霹啪声,暖意从身旁传来,除了身体感到温暖,还嗅到一阵阵肉香,我嗅着嗅着肚子就饿了起来,缓缓睁开眼,翻身坐起来。占坐在火前用烤架烤着山鸡,看着那被烤得金黄色,冒着油的鸡,我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似乎更饿了。
正想问他鸡烤好了没,与那白衣人相遇的画面却在脑里闪现,头又一阵晕眩,我揉着太阳穴,疑惑地问占:「占,是你带我回来的?那个白衣人是甚麽人?你认识吗?」
占闻言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复又低头专注地烤鸡,随意地说:「甚麽白衣人?我回来就只看见你一人。」
他的话让我一怔,「不是你把我从那里带回来的吗?」奇怪,那人明明说他来接我了,那个「他」除了占还会是谁?
「你是做梦了,我回来只看见你在火旁睡着了,没有其他人。」他笃定地说,把鸡腿掰下来递给我。
我咧嘴笑着接过油吱吱的鸡腿,放到嘴边啃了一口,才口齿不清地接着说:「怎麽会是梦,那时候的事我记得很清楚,我还记得那个白衣人叫莫奇……」
说到这里,我不禁愣住——奇了怪了,我怎麽只记得那人的名字,而他说的话我明明是有记忆的,可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占却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他告诉你他叫莫奇?」
「是啊,怎麽了?」难道说这名字有甚麽玄机?我好奇地等着他解答。
他垂下眼眸,平淡地说:「梦神莫奇。」
梦神?我怔怔地默念这两个字?依占的话说,那人是神?想到这里我有点不敢相信,还有点小兴奋。我居然看见传说中的神明了﹗
对於梦神,我也听过一些民间传说,传说梦神可以自由进入任何人的梦境,肆意窥看或是篡改他人的梦境……这麽说,两次的相遇真的只是一场梦?我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却惊讶地发现,和他第一次见面的记忆也变得很模糊了。
明明之前还记得很清楚的,怎麽现在都想不起来他的话了?
唯一记得的就是他的名字——莫奇。这两个字就像刻进了脑海,怎麽也忘不掉。
「不用再想了。」占的声音适时打断了我的思绪,「梦神可以模糊现实与梦境的界线,让睡梦中的人恍若处身现实,可他也有能力在梦醒之後模糊你对梦境的记忆……或许说,他必须这麽做。如此,梦神在人类的认知里一直是神秘的。」
「你怎麽知道得这麽清楚?」我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奇怪地问。他说的话算得上是内幕消息了吧?一般人不可能知道的内幕消息﹗
「做梦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听了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这人甚麽时候学会讲冷笑话了?
「你忽悠我呢……」
他非常淡定地抬眸看我一眼,把整只鸡递到我面前。
我无言地接过,见他不打算说话,只好默默地啃鸡。
这人的嘴巴比沙子还密,只要是他不想说的事情,要从他嘴里撬出个所以然来,那是堪比登天,所以我只好默默地用烤鸡安抚自己好奇的小心肝。
啃鸡的同时,我脸色复杂地看着他,这个人藏了太多秘密。不记得在哪里听过这样一句话:秘密越多的人,越是孤独,因为没有人能触碰他的内心,没有人能了解他的孤独。认真一想,其实这句话有点矛盾——他孤独,是因为没有人了解他的孤独。
如果说有人懂得他的孤独,那麽他的心是否能容下甚麽别的东西?
一夜无梦,天刚亮我们就继续赶路。
这一路我们各自沉默。如占所说,我们在黄昏时分到达了一个被高山围着的低谷。谷中的植被在夕阳之下闪着金黄色的光芒,放眼看去就像一块金色的地毯,让人不禁看痴了。
我们找到一条小溪,决定在这里安顿一晚,明天再穿过山谷。占说,穿过山谷之後便进入童话王国的地界,那边相对安全,不会有甚麽危险生物。
我坐在大石上,静静地看着夕阳,听着他的话,心里有点透不过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越是靠近童话王国,就越是感到烦躁。
「我只会陪你走过这个山谷,之後的路你要自己走。」
他淡淡的声音从身後传来,我撑着石头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要来的始终还是会来。
我静默了几秒,缓缓转过身看向依着石头的他,看似轻松地说:「占,我们一路走来也算是同伴了吧,可是我对你却一无所知,就当是离别前的请求,你是不是也该向我透露一点?」
他的眼睛如初见时般平静无波,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我,我却无法得知他的想法。四周安静得连流水声也显得无比清晰,淅淅沥沥,彷佛流进了心里,一片冰凉。
一声突兀的鸦叫声打破了宁静,只见一只绿眼的黑鸦停在枝桠上,「鸦鸦」地叫着,占看了牠一眼,说:「我要离开一会儿,这里很安全,一般野兽不会靠近,你可以放心。」
看着他渐渐消失在林中的身影,我心里好像被甚麽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独自呆坐在石上,回过神的时候天早已黑透。我简单地起了火,吃着背包里的乾粮。和占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猎到食物当晚餐,所以背包的乾粮剩了不少。可能是这些天习惯了美味,所以口中的乾粮味同嚼腊。
哎,习惯真是可怕﹗
我愣了一下,随即用双手狠狠地拍了拍脸,感到疼痛才停动作。我甚麽时候变得这麽多愁善感了?这不像我啊﹗
「你真狠得下心啊,脸都拍红了,痛吧?」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我连忙转头,对上一双温和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那人随意坐在大石上,一身白衣在月华之下竟有点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