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宛如 — 6-3

今日,在众多官员的祝贺下,她顺利成为他的妻。

他等待今夜已久,望着床上沉睡的善如,这是他此生最欢愉的夜晚。善如折腾了一整天,待他回房时,她已经熟睡。

手指抚过她细嫩的脸颊,他俯身亲吻她,睡梦中的她发出轻喃,半梦半醒间她看见了他,笑着一把抱住他,没一会,又进入梦乡。

即使他渴望留在她身边陪伴她度过安详的夜晚,但却清楚在同一片星空下,有那麽一处地方,必然陷入愁云惨雾的境地。

他的幸福,得来不易,因此绝不容许出任何差池。

依依不舍地姜善如的双手放在棉被上,又替她盖好被子,这才离去。

前往议政厅的路上,夜风徐来,他的金色短发被风吹乱,此时一抹身影从密林中现身,跟在他身旁。

他连看都没看,只是迈步向前,「办妥了?」

司淮垂首回答:「万无一失。」

他颔首,沉吟片刻後,命道:「一到晚上,马上动手。」

司淮很是诧异,不禁问:「现在就去?」

他冷冷地注视着司淮,脸上彷佛罩上一层寒霜,奇冷无比。「你有意见?」

「属下不敢。」老天,他才刚回来,还一身脏,都没时间好好洗个澡。纵使哀怨,却不敢有任何怨言。

他摆手,「去吧,事成再来向我报备。」

身形一闪,司淮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伸个懒腰,翻身下床,朵莉和瑞娜连忙上前服侍我。

换好衣服,抬头就见到恩人到来,身後还跟着一名医官。

「宛儿,陈大夫是来替你看病的。」陈大夫忙不迭地从手提木箱取出用品,放了垫子,抬起我的手放在垫子上,把着脉,神情镇定,我看不出究竟是好是坏。

昨天,我坚持疼痛感消失了,直嚷说只要睡过一晚便没事了,却不料恩人今天一早乾脆拎着大夫替我看病。

拉着我的手握了好久,陈大夫这才收起手,把垫子放回木箱,朝恩人点点头,於是两人一前一後很有默契的出殿了。

我勾勾手,瑞娜凑上前,我在她耳边低嘱,她听了之後,点点头,便退下了。

不久之後,恩人回来了,他不喜不怒、不忧不欢,我完全猜不出结果。

我上前,问道:「怎麽样?」

「先用膳,我再慢慢跟你说。」既然他不急,那可能表示病情并不严重。

朵莉上膳後,不久瑞娜也入殿,她捧了一大束的九重葛,恩人见了,只是皱眉。

我一束一束地将九重葛插在殿内的各个花瓶里,那些花瓶是我事先准备好的,如今殿内充满了九重葛,红的橘的点缀了寝殿。

摆设完了,我满意的回到座位。「吃饭吧。」

「你这是……」恩人顿住,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明白了我的用意。

我心情很好的说:「猜猜看,猜猜看我想干什麽。」

「布置寝殿?」他很清楚这不是答案。

「你认真点猜。」我动起筷子,看了他一眼。

「你这是在赌气。」他叹息,终於说出我要的答案。

「别再作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了,也别左顾右而言他。」所谓吃力不讨好,指的是他特地种了一花圃的九重葛这件事,既然他想让我看见,那麽我就把整个寝殿都塞满九重葛;左顾右而言他则是指他刻意让陈大夫隐瞒病情,说好听是让我先吃饭,但他分明就在拖延时间。我想知道答案,现在就想知道。

「痛,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他淡声问,我知道他已经打算要告诉我了。

「第一次,是在大街上遇见你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向手掌,「我的手心突然剧痛,人群又推又挤,我支撑不了,就倒在街上了。」

「是怎样的痛?」我知道他问这问题有他的用意,却不明白他怎麽一脸伤痛。

「如针扎,如火烧。」又刺又灼烫,若不是通常发作时间短,我一定会像吸毒犯无法吸毒那样的痛苦挣扎。

恩人咬牙,「针扎?火烧?」他褐色的双眸如同两团火球,眼神可怕得足以杀人。

「是啊,怎麽了吗?」

他深深吸气,「想知道陈大夫是怎麽说的吗?」我的求知慾,让他很苦恼,但他知道这事是瞒不了我的。

「你说吧,我受得了的。」我按着胸口,却止不住胸部剧烈的起伏。

「你中了毒。」他双手成拳,狠力往桌上一捶,筷子长脚跑到地板上去。「陈大夫说,此毒是从蒙定所传来的,极为稀有,它甚至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我心一凉。

「中毒初期,通常人会认为不妨碍正常行事,就不挂心,随着毒性残留的时间愈久,症状也愈发明显。」恩人越过桌子,坐在我身旁。「我仗着自己了解你,替你安排了一切,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你,可是呢?我却忽略了你的身体……」

「恩人,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大意,被人下了毒都不知道。」我轻叹。

「不是的,宛儿。下毒的人想必就是为了不让你轻易察觉,才下这种毒。」我从来就没和人结怨,但住在安然居後就风波不断,我也想不出究竟是谁要加害我。会是司淮吗?不,这样太明显了,分明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若毒是他下的,他绝对不会告诉我他曾在安然居监视我。

「这毒会有什麽影响?」这是我目前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却也是恩人最不愿意给予的答案。

「此毒无药可解。」过了许久,他声音轻轻传来,好像已经做了什麽决定,「发作的时间、痛苦只会加剧,最後暴毙而死。」

我脑中彷佛被什麽炸了开来,碎片纷飞,最终趋於平静。

「我会……死吗?」我喃喃问。

下一刻,恩人敞开双臂,我毫无思索扑进他怀里,眼泪稀哩哗啦犹如雨水般不停落下,我的肩膀在颤抖,恐惧在我心房蔓生。

未来会怎样?谁也没个准。

如果所谓的死,是穿越回到属於我的世界,那倒是幸运的,若死了,真的只是落入万丈深渊,失去所有,那我该怎麽和这个世界别离?我总以为,我到了这个地方,大概是背负着什麽使命,在得知已经不可能回去以後,我便接受了宛儿的身分,但是现在我的生命却像燃烧到尽头的蜡烛,只剩下一瞬间熄灭的烟,在空中消散。

然後,什麽也带不走,什麽也不剩下。

「宛儿,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的,你要相信我。」恩人轻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慰。「我绝对会尽我所能,让你好起来。」

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就算他是皇帝,拥有天下,但独独无法掌握生死。回天乏术的事,我又何必冀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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