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潘神的寶藏 — 06. 暗流

你觉不觉得宫廷很像坟墓?每一个人都是活动的棺材,心中封存着秘密的屍体。

——《幽禁城堡》第五幕第四节

有人揭下了求医的榜文,这件事在半天之内传遍了王都。

揭下榜文的,是一个绿眼睛的青年和一个黑衣少年,这两人夸下海口,一定会在三天内让大公无病无痛活蹦乱跳。

这两个人长得都很显眼,让见过他们的太太小姐们印象深刻。王都的大部分爷们儿一致认为,他们明显是靠脸欺诈的骗子。

大公妃就被这两个各具特色的小白脸迷得神魂颠倒了,不顾大臣们的反对,下令由他们治疗大公。

“反正大公妃巴不得大公死快点,这两个小白脸治死大公之後,正好可以长期侍奉大公妃左右。”

“听说大公妃恐吓议院,如果他们反对,她就让奥修皇帝派舰队过来。”

“议院的那群软蛋!应该直接告诉那个娘们,我们卡蒙绝不怕什麽奥修军队!”

“卡蒙就是亡在他们的手里!”

……

“总之。”她坐在王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阶下,“我尽了最大努力,才让大臣们同意你们治疗大公,希望你们言而有信。”

格兰蒂纳微笑注视着她:“当然,我之前就承诺过,阴霾可以消除,请放心。”

她的手不由自主抓紧了羽扇。

这个人,果然看出来了。那麽诅咒,真的可以解除?

她站起身:“先去大公那里吧。”

肯肯一直保持沉默,他没心情去想格兰蒂纳到底要做什麽,他正沉浸在悲伤中。

玛德琳,为什麽玛德琳会是大公的媳妇。她不叫玛德琳,她叫白丝绮。

母亲,为什麽我总是遇见别人的媳妇,这是诅咒吗?

格兰蒂纳仔细看了看大公,转过身,神色有些凝重。

医官们紧张地盯着他,白丝绮按捺住心中的忐忑,故作平静地问:“怎麽样,要如何治疗?”

格兰蒂纳沉吟了一下:“大公妃,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单独谈一谈?”

白丝绮让格兰蒂纳和肯肯跟着她到了一间静室中,摒退左右。

格兰蒂纳开门见山地问:“那条项链,从什麽时候起取不下来的?”

她呆了呆。没有人知道项链摘不下来的秘密,连她的贴身侍女都以为,她是思念故乡和姐姐,才会一直戴着。而她从见到这两人起,就一直穿着高领的衣服,将项链隐藏了起来,那麽,他们怎麽会知道的?

她迎视格兰蒂纳的目光:“几个月了吧,在大公病倒之前。这和大公的病有什麽关系吗?”

格兰蒂纳接着问:“项链是因为什麽取不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做了那个噩梦,醒来时,项链突然挂在我的脖子上,怎麽也拿不掉。”

格兰蒂纳再问:“做噩梦,或者说你以为自己中了诅咒之前,你做过什麽?”

肯肯一凛。诅咒?她中了诅咒吗?为什麽他没发现。

白丝绮的最後一道防线终於崩溃了,她颤抖的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在……在噩梦之前的一天,我去了,那个石堡……”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高起来:“是我的错!都怪我太好奇了!会不会连大公的病也是因为……诅咒?”

“不要焦急。”格兰蒂纳的声音带着抚慰,“这件事和你的想像有些出入,那麽,这条项链,是谁给你的?”

她咬着嘴唇沉默片刻,艰难地说:“我的姐姐。”

一切归根结底,起源於她的好奇心,或者说,那条项链。

自从第一次在剧院中看了《幽禁城堡》之後,她就变成了鹿琴忠实的支持者,她深深沉迷在那个离奇的故事中,尤其听说,这个故事是根据卡蒙的真实秘史改编时,她更加好奇。

她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遇见安东尼那样的男子,她更想知道,这些诅咒和秘密是否和传闻一样。

可能是命运安排吧,就在这时,皇帝出於政治的考虑,要将她嫁给卡蒙大公。

她本不想变成政治博弈的棋子,嫁给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可《幽禁城堡》的那些传奇在吸引着她,她有种强烈的愿望,想到卡蒙一探究竟。

尤其,当姐姐把那条有着红蔷薇吊坠的项链送给她时。

姐姐说,这是奥修王室世代相传的宝物,能够保护拥有它的人不被伤害。

她却一下子想到了《幽禁城堡》中的那条项链。

那条附着了一代王妃的怨灵,会诅咒和操控後来的王妃们的红色蔷薇项链。

在《幽禁城堡》的最後,项链被隐士和修士们合力用圣器制住,但准备带它回到教会的圣地销毁时,搭载它的船遇到了风浪。装着项链的箱子沉入水底。

也许,总有一天,她会和这条项链一起,重回人间。

仿佛被那项链操纵一般,她答应嫁给西罗•斯坦大公。当她来到卡蒙,梦一般的婚礼过後,立刻是西罗大公有个旧相好,根本不理她的现实。

就像传说中的诅咒内容一样。

她开始了历代大公妃相似的命运。被丈夫冷落,寂寞地生活在宫中。

并且,卡蒙的所有人,都在用行动告诉她,她不受欢迎。

看清这些之後,她竟然还有些惊喜。她原本就不喜欢西罗大公,她梦想中的丈夫是像安东尼那样的人。其实她来到卡蒙也没安好心,她打算查清所有秘密,挖掘出鹿琴所有的资料之後,就找个藉口跟大公离婚,回到奥修去。

於是,她藉口自己要排遣寂寞,翻阅了王室的秘密记录,果然和她想像的一样——《幽禁城堡》的故事真实存在。

卡蒙的一代大公妃玫兰妮的记录非常模糊,但从各方面的打探得知,这位大公妃死於非命。王宫中传说,她临死前曾经诅咒,卡蒙王室的婚姻将永远得不到好结局。

正如诅咒那样,历代大公妃几乎都和大公感情不好,比如《幽禁城堡》中艾米拉王妃的原型,三代大公妃索菲亚。

幽禁城堡本身,更是真的存在,就在王宫最深处的角落中。

那是一代大公妃玫兰妮命工匠建造的,据说设计建造这座城堡的工匠在城堡竣工後全部神秘地失踪了。

石堡紧临着卡蒙河,二楼的视窗,就是安东尼跳下去的那个视窗!

她逼迫着看守石堡的侍卫打开了石堡的大门,走进了石堡。

她的心情非常激动,好像看到真实的《幽禁城堡》在自己面前浮现一样。

她在安东尼的视窗徘徊良久,想像着几百年前这里曾发生的一切。

当吹进窗子的风,摇曳着她的裙摆时,她想,玫兰妮大公妃的怨灵真的已经消失了吗?会不会像《幽禁城堡》结局中写的那样,她还会回来,找下一个替身,发泄她未完的怒火。

突然,她全身的寒毛莫名地竖起,那一瞬间,她全身微麻,好像有什麽,附进了她的身体。

她忐忑又有点莫名的激动。不知自己的感觉是否是真的。

结果,在第二天夜晚,那个噩梦和後来的一切明白地告诉她,虽然戏剧很精彩,但假如诅咒降临到自己身上,其实有点恐怖。

从那之後,她常常被噩梦侵扰,这条项链怎麽也取不下来,总有个声音在她脑海中说,我回来了……

大公也病倒了,虽然她觉得,这个人渣是相思病,不过,她仍然有些心虚。

那个声音也会说,我永远不再离开……

难道是因为……

她终於流下了眼泪:“我……我是觉得这很惊险,很有趣,但我也害怕……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她想像自己是传奇故事的女主角,乔装改扮,到宫外去,去看戏,去逛街。可她都遇见了什麽?嘴巴恶毒老被退稿的半吊子作家、奇怪的黑衣小朋友……鹿琴站在她眼前她没认出来,而且,他和她的想像不一样,他只是安东尼的作者,但不是安东尼……

她没碰见她的安东尼,诅咒犹如附骨之蛆,怎麽也躲避不掉,就像这条她摘不下的项链一样。

格兰蒂纳和缓的声音好像一剂镇定剂,将她从懊悔的泥沼中拉了出来。

“大公妃,能否冒昧地握一下你的手?”

她有些惊讶地抬头,眼前的笑容温和治癒,好像大教堂壁画中的圣光一样,她不由得伸出了右手。

格兰蒂纳轻轻握住她的手,瞬间,她感觉似乎有股温柔的力量从右手向全身蔓延,让她整个人都慢慢放松下来。

好像只有一眨眼的时间,格兰蒂纳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要求道:“我想看看那座石堡。”

肯肯跟着格兰蒂纳和白丝绮走到那座石堡前。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城堡没有想像的大,只是一座用石头砌的小巧的塔楼,一共有三层。

格兰蒂纳问:“有没有察觉到什麽?”

肯肯简洁地说:“没有。”和普通人类的房子没什麽区别。

格兰蒂纳嘴边扯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对啊,没什麽。”

进入堡内,格兰蒂纳迅速扫视了一圈:“这里保持得很不错。”地面和墙壁很乾净,摆设古朴雅致。

白丝绮说:“因为每代大公时期,这里都会被修缮。”

修缮这儿的,是历代的大公妃。有着同样命运的大公妃们对这所石堡也同样锺情。比如墙上的壁纸是前前代大公妃更换的,桌椅则是上一代的大公妃,西罗大公的母亲所置办。

“只有通往二楼的楼梯顶端的花瓶和楼梯旁的壁画,是从一代大公时期保存下来的古物。不过,据说新更换的桌椅都是按照原本的位置摆放。啊,还有那面镜子,应该也是一代大公妃的东西。”

格兰蒂纳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刷地拉开墙上的幕帘,露出那面几乎与墙壁等高的镜子。肯肯站在镜子前照了照,他依然没感到有什麽特别。

三层是卧室,大床上铺着柔软的被褥,靠墙的梳粧台上摆放着梳子和首饰盒,精巧的书桌上纸张整整齐齐地码放着、鹅毛笔插在墨水瓶中、软皮的圈椅里放着舒适的靠垫,仿佛有一个女主人一直住在这里。

格兰蒂纳寻视完石堡,回到大公的寝殿,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一个透明的瓶子交给白丝绮:“只要把这个给大公喝下去,三天之後,他的病一定会好。”

医官带着明显怀疑的表情接过瓶子,倒出些许验证,片刻之後,一名医官说:“这好像是白水,里面没有任何药剂成分。”

格兰蒂纳肯定地说:“是药,如果各位不相信,就等三天后看结果,若是大公的病没有痊癒,我们随诸位处置。”

众大臣沉默地互相看了看,内务大臣问:“假如这瓶药剂带来什麽严重的後果,仅凭你们两个,能担得起责任?”

白丝绮说:“出了任何差错,责任由我来承担。”他们要的,其实就是这句话吧。

果然,她说完之後,大臣们都放弃了质疑,同意为大公服下药剂。

格兰蒂纳取出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摆弄片刻:“我刚刚卜算了一下,大公的好友克雷伯爵对大公的病情有帮助,请他进宫看看大公吧。”

大臣们神色各异,白丝绮不禁问:“你是不是想说茉琳•克雷伯爵小姐?”

格兰蒂纳否定她的话:“我说的是这位伯爵小姐的哥哥,克雷伯爵。”

内务大臣的表情僵硬了半分钟,答了一声好。

格兰蒂纳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向白丝绮优雅地行了一个礼:“大公妃,有件事我必须和您单独谈谈。花园的花开得很美,不知道大公妃愿不愿意前往。”

在病重的大公床榻前,公然邀约大公妃游花园,众大臣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但是现在,有谁管得住大公妃?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公妃和那个来路不明的神棍一起走向花园。

肯肯留在了大公的寝殿内,沉默地蹲到了墙角。刚刚格兰蒂纳向他丢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跟过去,他不明白是为什麽。

不管怎麽样,对别人的媳妇伸出爪子是不对的。

透过玻璃窗,大臣们目睹着大公妃和那个来路不明的神棍在花园中窃窃私语。

不能不说,在盛开的花丛中,这对并肩而立的男女是道很美丽的风景,尤其是那个男的。

可是,这像什麽话呢?

王室堕落了,堕落了!

半个钟头之後,大公妃独自匆匆出了花园,却没有再回大公的寝殿,而是向另一个方向去了。侍女前来禀报说,大公妃身体不适,去休息了。

几位大臣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内务大臣重重咳嗽了一声:“既然如此,留医官在这里照顾大公,我们也先退了吧。”

大臣们散去,肯肯被侍从引到宫殿的休息室,格兰蒂纳正坐在那里翻看那本旧书。

待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时,肯肯问:“为什麽?”

格兰蒂纳合上书,表情竟少见的阴沉:“这件事有些地方出乎我的意料,比我想像的卑鄙,有几个疑点需要证实一下。说不定这一次,你我真要当一回骑士了。”

白丝绮回到卧房内,关上房门,独自坐了许久。

刚刚,在花园中,格兰蒂纳告诉她,诅咒的力量很大,他需要考虑一下解开的方法,并且送给她一枚手环,说是着名的大神官乌代代大人亲自开光的圣器,戴着它,做噩梦时默念神的名字,或许能渡过一劫。

她明白了格兰蒂纳的言外之意,这个诅咒可能解不开。

这代表什麽?可能她的灵魂最终会被玫兰妮大公妃所吞噬,这具身体变成一个容器。也就是,她会死掉。

不知为什麽,想到这里,她竟没有恐惧,没有惊惶,只有一种麻木的空虚。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掉。

在这样的时候,她该干点什麽?她忽然什麽也不想做了。

桌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是马休的稿件,他的作品很失败,她的整个人生很失败。

她打开纸袋,拿出他的剧本来看。那只蓝灰色的猫顺着窗缝跳进了屋内,自来熟地在她脚边蹭了蹭,跳上她的膝盖。

说老实话,这个剧本写得真不怎麽样,看得出作者想写一个英雄,但是整部戏中充满了硬梆梆的描写和无趣的大道理,看得她昏昏欲睡。

最後,看着看着,她忍不住睡下了,这竟然是近期她睡得最好的一次,一夜无梦。

第二天,医官报告说,大公的病情毫无起色,她不禁有些为格兰蒂纳和肯肯担心,可这两人看起来都很泰然自若。

格兰蒂纳藉口与她讨论大公的病情,带了一本书,在花园里与她喝茶聊天。

“听说大公妃很喜欢《幽禁城堡》这部戏,正好,我也是它的剧迷,我在市集中买了一本《贝隆子爵书信集残卷》,据说鹿琴是根据这些资料写了《幽禁城堡》。”

一说到《幽禁城堡》,她暂时抛开了诅咒的阴影,振奋精神:“当然看过。这个故事只暗示了贝隆子爵爱上某个女人的事情,一些核心的东西没有涉及。”

《贝隆子爵书信集》是卡蒙三代大公时期,一位贵族青年写给他好友的书信合集。这位贝隆子爵来到卡蒙的王都游玩,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的朋友们在晚年将手中的书信拿出来,集结成书,在那个年代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一时间谣言纷纷。

在书信中可以看出,贝隆子爵爱上了一个神秘的女子,这个女人难以捉摸,妩媚又冷酷无情,她对贝隆子爵说,爱上她可能会丢掉性命,可是贝隆子爵依然对她沉迷难以自拔。

在认识这个女子半个月後,年轻的子爵就失踪了。

当时,三代大公妃索菲亚和她的丈夫感情不好,大公另有一名情妇,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

贝隆子爵的书信中,对那个神秘女子的描写非常符合索菲亚大公妃的特徵。信件公开後,人们都猜测,大概是寂寞的大公妃偷偷出来玩时,结识了年轻的子爵,这段恋情让大公发现,於是子爵就被秘密地处理了。

书信集出版时,三代大公与大公妃都已过世,但是考虑到影响,这本书还是被收回销毁,变成了公国的禁书。

几百年过去,大概在几年之前,宫廷大规模修缮庭院,在王宫围墙外,卡蒙河畔石堡附近,挖出了很多白骨。人们都猜测那是一代大公妃玫兰妮修建完城堡之後,被灭口的工匠。

正在这时,《幽禁城堡》横空出世,将已被遗忘的,《贝隆子爵书信集》涉及的三代大公时的秘史与玫兰妮大公妃联系起来,搞出了一个跌宕起伏的传奇。这些可怜的白骨,在剧作中,变成了被幽魂附身的三代大公妃挖出心脏吃掉的男人。

格兰蒂纳若有所思地翻动书页:“其实我一直不能理解喜欢这部剧的女性,她们都希望自己能有同样的奇遇,遇见一个安东尼,难道她们想变成一个吃男人心脏的女人?”

白丝绮立刻回答:“当然不是!谁要做那个挖心怨妇。安东尼不应该再喜欢她,他完全可以找到一个真心喜欢他,崇拜他的人。他应该有自己的幸福。这个世界上明明有很多会喜欢他的女孩子……”

格兰蒂纳的眼睛弯了起来:“啊,我明白了。”

充满药香的大公寝殿中,侍女们一边打扫,一边看着窗外,终於忍不住窃窃私语。

“真的是在讨论大公的病情吗?我看见他们好像有说有笑呢。”

“大公妃该不会是……”

“小声点啦,不过那个人可真好看啊,他笑得时候我的手都软掉了。你们说大公妃有没有手软?”

“你这个花痴,我觉得那个人太好看,反而让人不敢靠近,我更喜欢黑衣服的那个,年龄和我比较配。”

……

浓郁的花香渗入室内,与侍女们细碎的笑声融在一起。

和格兰蒂纳聊了一会儿,白丝绮觉得很愉快,暂时抛开了恐惧。

下午,小憩完毕,她正打算再去看看她那挂名的丈夫,走到回廊下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穿过花丛。她的心骤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个人是约伯甯,是鹿琴!

鹿琴,他,他,他,他不是被驱逐出境了吗?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手心渗出了冷汗,一把抓过旁边的侍女:“那个人是……”

侍女被她的反应吓住,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公妃,那个人就是茉琳伯爵小姐的哥哥,陛下的好友凡伦丁•克雷伯爵。”

不,不对,凡伦丁应该是他的姓,他的全名是约伯甯•凡伦丁,他还是《幽禁城堡》的作者,鹿琴。

“你没有弄错?”

侍女惊惶地说:“当然没有错,大公妃,凡伦丁伯爵从小和陛下一起长大,我们怎麽会认错他呢?”

她踉踉跄跄地冲到花园中,用手捂住额头。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为什麽大公的青梅竹马,茉琳的哥哥会是被驱逐出境的鹿琴,到底是哪里出错了。绝对有个地方不对……

附近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是男人的声音。她紧张地後退一步:“什麽人?”

树後转出一个人影:“抱歉,大公妃,我吓到了你吗?”

马休!

她再度吃了一惊:“你……你怎麽会在这里……”

马休幽深的眼眸凝视着她:“是这样的,克雷伯爵是我的好友,我没有进过宫廷,所以就假装是他的随从进来看一下。我不懂什麽宫廷礼仪,大公妃殿下不会怪我无礼吧?”

她停止脊背,僵硬地扯扯嘴角:“当、当然不会。”

马休笑了笑:“大公妃,我叫马休•利恩。”

听到他自我介绍,白丝绮才骤然反应过来,身为大公妃的她应该是初次与他见面,便忙忙地摆出了矜持的样子。可马休的视线仍一直黏在她身上,让她有些无措。

“大公妃如果比较关注戏剧界的消息,说不定听说过我,我是破了全王都剧院退稿记录的人。”

白丝绮假装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睁大眼:“啊,对了,我的侍女玛德琳对我提起过你!”

马休的眼眸亮了亮,她接着往下演戏:“你……你是不是给过她一部剧本?请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下。”

她疾步向卧房赶去,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发疯,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就当是最後的任性吧。

她拿着那本稿子,匆匆赶回花园,递给马休:“玛德琳她……因为一些事情,回奥修去了,我代替她把这个剧本还给你吧。她已经看完了,说这是一个好剧本,谢谢你。”

马休接过纸袋,视线仍笔直地望进她眼中:“大公妃看过这个剧本吗?”

她连忙摇头:“因为是玛德琳的东西,我没有私自翻阅。”

马休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那麽……大公妃能否把这样东西交给玛德琳?”

她的心怦怦狂跳起来,马休手中粉色的手绢上,签着鹿琴的名字,还有“给亲爱的读者”及一个桃心图案。

她努力控制着手指不要发颤,接过手绢。马休的低语几乎已贴近她的耳边:“大公妃不会因为鹿琴,惩罚玛德琳吧?”

她攥着手绢,慌乱地後退一步:“不……不会。”

“大公妃殿下。”

身後忽然响起的呼唤令她紧张地回头,只见格兰蒂纳含笑站在那里。

“大公妃殿下,在这里和陌生人说话,似乎不太妥当。”他优雅地执起她的手,“请随我来,我有一些关於大公的治疗方案,想要告诉大公妃。”

白丝绮跟着格兰蒂纳走向宫殿,感到身後马休的视线仍刺在她的背上,但她不敢回头。来到廊下,她抽回手,问:“到底是什麽治疗方案?”

回廊下没有侍女,一片寂静,格兰蒂纳轻声说:“其实,并不是关於大公,而是关於大公妃你的诅咒。”

她胸前的项链又再度灼热起来,只要和格兰蒂纳在一起,她就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咬咬唇,她放弃般地说:“诅咒是不是无法解除?你可以坦白地说,没有关系。”

格兰蒂纳笑了笑:“正好相反,我找到了解开诅咒的方法。不过……”他的目光淡然地向附近扫了一圈,“这里说话不太方便。”

他凑得近了前,声音在她耳畔呢喃:“今晚,十二点,大公妃能否到石堡门前来?”

她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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