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正好是一年一度的社团周。
每天中午、下午在中庭都有社团轮流表演,就像小型的成果发表会,为的就是让还没选社团的新生们有个参考依据。
童军社似乎永远都有用不完的体力、声音,国标社的男社员扭腰的弧度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康辅社有玩不完的小游戏、办不完的小活动……
最吸睛的莫过於热音、热舞社了,爵士鼓经过音箱放大的音频足以振动附近的地板,却让路过的雪芃眉头紧蹙,那些不协调的组合、自顾自的乐声,似乎忘记他们此时是「一个团体表演」并不是「一个人帅就好」。
雪芃一手假装拨头发其实是塞住耳朵,打算低头快步走过,转角就撞上一个男生的背影,他手中厚重的书掉满地,雪芃只是撇了一眼继续往前走。男生推推镜框看清楚了雪芃的背影,并没有生气。
「唉,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再不离开耳朵都要废了!」雪芃急促的脚步在渐渐远离音箱能传递的范围後缓和许多,刚刚瞥见一眼,那个男生似乎是跟她同班的学生,从开学到现在天天都穿白衬衫,即便是夏天也卷起袖子继续穿,真是意义不明的执着。
往靠近操场的方向前进,有栋大楼里是各社团办公室,从那传来一阵悠闲吉他声,雪芃想起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木吉他的时刻,一样纯净单纯的乐声,单纯的感动是她真正爱上音乐的起始,才造就今日的超人气。
她一直都没忘记喜欢音乐纯粹的感动,比起大阵仗的华丽演唱,单纯的乐音对比四周的静谧更容易让人暂时躲避这个令人躁郁的世界,摇滚只不过是她现阶段想尝试的乐风之一,她最爱的一直都是中西古典乐,只是没人发现,所以她才选了用旧钢琴也能弹奏莫札特作品的柯成玮当团员。
此刻她走近被少许人围绕的吉他演奏者,果然旁边放着「吉他社招生中」的海报立牌,他流利的指法显示他练习的勤却也没炫技,只是安稳照着自己悠哉的心情数节拍。
即便他身旁被人围绕谈论,看起来却像独自在乡村的大草原上与风合奏般悠闲,雪芃站在一旁直到下午的第一堂上课钟响起,人群纷纷散去,她还站在那里。
看他开始收拾吉他准备离开,看都没看雪芃一眼,她只好自己走上前。
「嗨!」雪芃弯腰看他正在收拾海报立牌。
「有事吗?」
「我想组个乐团。」雪芃单刀直入说。
「嗯,你就是造成热音社爆满的大熊吗?」他看了看雪芃的庞克行头说。
「对……吧?」雪芃皱眉不太确定,因为她根本没在意过热音社的大小事。
「那麽多人报名你还来我们吉他社抢人?」
「我喜欢你的演奏,希望你加入我的乐团。」
「抱歉,我很忙,没空搞什麽乐团。」
「忙也没关系,就只是希望你加入而已。」
「呵,你的乐团该不会有几十人加入了吧?搞交响乐?」
「你想太多了,现在才三个,多你就四个,还差一个贝斯。」
「才三个……」
「宁缺勿滥,你考虑看看吧。」雪芃难得没摆出专制嘴脸,说完重点就走人。
「呵,宁缺勿滥……」见他在原地冷笑一声,对她的说法半信半疑。
下午的课是数位音乐编修,雪芃难得有兴趣的课竟然是跟主修科系无关也不太当学生的通识课……急急忙忙赶到,所幸那位老师就是藏乐的老板颜可汗,已经坐在大位上,以为自己真的是个大王。
「大王,万岁万万岁!」雪芃站在门边行礼,引来里面的学生窃笑,这是颜可汗规定迟到学生想进门的通关密语,根本是想整人。
「入座吧。」颜可汗起身对大家宣布:「今天先给大家看看高科技,我来介绍一下没乐器也能编写音乐的APP。」
「一台平板两万,一台智慧手机也是一两万,不如买一台电子琴也不过几千块,回家认真练不是比较实在吗……」雪芃心想,对今天这个主题无感。
「在座应该都是对音乐有兴趣才选这堂课吧,有些人觉得练乐器麻烦,所以用APP也是很方便啦!」颜可汗停顿一会儿又说:「但没基础的人随意做出来的作品只能自己欣赏,应该是卖不了钱,大家可以趁此机会确定是否真的想把做音乐当未来的路。」
「那可汗你当年没有平板电脑,玩音乐不就变成不归路了吗?」有个大胆的学生问,那个声音自然是雪芃,也只有她才有这种熊胆让所有同学都倒抽一口气。
「是阿,乐器都买了,练了才发现太辛苦,但钱都花了也不好意思反悔,真是不归路!」颜可汗悲情持续两秒而已,又说:「所幸不能回头只好继续练到可以卖钱的程度,如果生在这个年代,我到三十岁也还是个只会低头玩APP的颈椎病变男。」
「呵呵……」同学们伴随着心虚的表情笑了,似乎都被刚刚的话波及到内心。
颜可汗从入学第一天就声明这课绝不当人,因为同学跷课造成的损失并不会波及到他的薪水,所以要大家好好思考哪种作法才对自己有利无害,大家并不知道他就是藏乐club的幕後老板,只知道他是会给学生折扣的宝藏乐器行之面恶心善老板,以及他那特别帅的儿子偶尔会在店里帮忙、兼任助教,造成开课又是莫名爆满。
第一节课介绍APP功能,第二节课才让大家轮流上前玩玩编乐,采取自愿式,一次五人、一人一台平板电脑、一次十五分钟编一段三十秒的音乐,单轨多轨皆可,编完立即发表评分,没轮到的人可以先想好要编的旋律……等。
第一批同时上台的人里面,雪芃看见刚刚那个喊忙的吉他男孩,心中燃起一阵战火想在这十五分钟跟他分个高下,自然是以颜可汗的评分作为依据。
正好最近雪芃试着编一首摇滚抒情,主旋律早就背在心里,选了她最擅长的吉他作为主旋律,短短三十秒就熟练的编了五轨庞克风摇滚。不时偷瞄吉他男孩,似乎只编了两轨而已,其他人能编出一轨钢琴主旋律就不错了,毕竟他们大部分是为了轻松拿学分才抢选这堂课。
「我好了!」雪芃硬是抢先举手发表,彷佛真的有人在跟她拼输赢。
从音响输出的音乐短短三十秒就像手机铃声,很明显是副歌的丰富程度,雪芃掩不住骄傲扬起右边嘴角窃笑,颜可汗也露出扬起左边嘴角点点头以示肯定,看来雪芃这个奸笑的坏习惯的确是从颜可汗这学来的。
「换你了,忙忙学长!」雪芃收回平板电脑跑到他身边说。
「你刚叫我什麽?」忙忙学长还没来得及反应,颜可汗就呼唤他上前发表成果。
「下一位,崔立光上台!」
雪芃在一旁惊讶忙忙学长竟然将耳熟能详的摇滚流行乐,改成纯粹的两轨吉他合奏,而且还不难听!这才想起妈妈曾经在基金会规模已经不小的时候告诉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同样的道理用在音乐上,要靠乐器增加丰富度还算简单,要将华丽的音乐变回简朴还要保留感人的氛围,才是真有难度。
「崔同学很有潜力,虽然只是改编但所谓艺术也是从临摹开始培养实力,大家如果对编音乐没有概念,可以先试着在家里分析自己喜欢的歌曲……」颜可汗藉机讲了一堆道理,雪芃貌似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回圈里。
「看来忙忙学长对音乐很有自我主张,果然没挑错人。」雪芃刚才还佩服他的才华,这下子佩服自己的眼光,又开始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