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
前堂的笑声多麽的欢愉,那是为了凯旋归来的丈夫所设的流水宴,却半点无法感染蕴华,她蹙眉侧坐在床沿,神情茫然。
她盼了良久的丈夫终於回来了呀......他都出征两年了!两年里,她日也盼夜也盼,每天伸脖子伸得都酸了,就算等到一封报平安的家书也好......可是没有,两年里丈夫生死未卜,她苦苦等待,天知道她等得五脏六腑都焦灼了,几乎要崩溃,还得打起精神细心的理家;这麽多的不易,她都忍下来了,终於盼到丈夫战机捷报的那天,她喜极而泣,接着,日思夜想的丈夫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又哭又笑的去抱他,眼角余光里却瞥见一个衣着考究、面色憔悴却眉目如画的少女,坐在将军随行的马车里,正挑起帘子遥遥望着他们夫妻俩。
她心底一突,那......是谁?
徐将军捧着她犹有泪痕的小脸,笑道:「那是陈国幸存的公主,瞧她可怜,便带了回来。」
蕴华心里虽隐隐不快,却还是盈盈笑了:「知道了,皇上准许吗?」
徐将军皱了皱眉,「那当然,我可是功臣。」
蕴华点点头,又靠在丈夫怀里静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张罗丈夫和众将士回家的事宜,当然......也包括那位公主。
「公主殿下,冒昧请问......名字?」蕴华倒了杯热茶,递给了她。
那公主瑟缩了一下,眼里浮起淡淡的羞涩和愧疚,也有点点的善意,「夫人别叫我公主了,我叫紫渊,陈紫渊,夫人如果不介意,可以叫我渊儿。」
「那怎麽好?」蕴华见她文弱大方,不由也心生好感,侧头一笑,「这样吧,我叫你紫渊。」
紫渊抿了一口热茶,虽然神情里还很是局促不安,但动作的确如行云流水一般,带着一股淡淡的尊仪之气,「好的,那麽我还是叫您夫人。」然後又哀求似的看着蕴华:「请您莫要拒绝了,紫渊不能为夫人做什麽,可是紫渊是打从心底感激的。」
蕴华立刻发现她的话真的不多,便也放弃了攀谈,转而和气地笑道:「好吧,紫渊,我给你安排西厢房的房间,你先住住看,要是不习惯的话再告诉我。」
紫渊非常诚恳地小声道:「谢谢夫人。」
蕴华微微一笑。
......
可是,她永远不会忘记适才看见的情景。
她因为处理家事而耽搁了晚宴的时间,等到她着装完毕匆匆赶到前堂时......隔着帘子,她登时僵在原地。
徐将军身旁,那个原本该是属於她的位置,本该是属於徐将军夫人的位置,紫渊坐在上头,她秀丽柔美,有种羽毛般的脆弱和至柔,她只低头小口的啜着手中的饮料,并不谈笑,却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最重要的是,徐将军刚好回过头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神色温柔,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什麽东西,递给了徐将军,浅浅的笑了一笑,梨涡微现,登显妩媚。
那东西......蕴华看得清楚,是自家丈夫胃药的小瓷瓶,这麽重要的东西,竟是紫渊贴身收着......
她没有掀开帘子走进去,只愣愣地往回走,随手打发了一个小丫头,「去告诉将军,就说我身子不适,不去晚宴了。」
小丫头担心问道:「夫人身子不适,要不要请大夫?」
蕴华皱眉:「不必了,将军刚回府,请大夫多晦气,我躺躺就好,不碍事儿的,你快去通报,别误了事儿。」
她不禁开始正视这个严重的问题:陈紫渊是什麽时候开始被丈夫收留的?
是多久的时间,才使两人之间的亲密如此自然而和谐......
月色如水。
照得她和整间卧房,那样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