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回头，下一秒就看见范莫昇的脸。
他站在背後，咬住下唇，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嚷道：「对不起啦！」
丢下这句话，范莫昇就快步溜出教室，整段过程加起来不到十秒钟。
我拿着板擦傻在原地，一时来不及反应，只能愕然望他离去的方向动也不动。
那天晚上，外婆煮了一大锅的义大利面，邀请温砚洋一起过来吃。
当他进屋看见范莫昇出现在餐桌上，先是沉默，随即问身旁的我：「他自己过来的？」
我摇头，低语：「外婆打给他，要他过来一起吃晚餐，刚刚才到。」
他点点头，这时外婆从厨房出来，看见温砚洋便笑：「砚洋，你来啦？婆婆今天特别煮了你们最喜欢吃的义大利面，快点一起来吃！」
「好。」他走向餐桌，直接在范莫昇的对面坐下，对已经在吃面的他淡淡问：「已经跟亮亮道歉了吗？」
范莫昇低头把面吸进嘴里，闷闷地说：「道歉了啦！」
「真的？」
「真的啦，今天在学校我就跟她道过歉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她啊！」他又大吞一口面。
温砚洋看我，「真的吗？亮亮？」
「……嗯。」虽然他道歉时还不忘骂我臭三八，态度依旧相当差，根本没半点诚意，但是看到外婆放心的笑脸，就不想再继续和他计较。
温砚洋轻轻一叹，仍不带笑意地对他说：「要是下次再这样，我可就不会这麽轻易原谅你了，听懂了没？」
范莫昇再度抿紧唇，握住叉子来回戳着面条，语气更闷：「知道了啦！」
这顿晚餐我们吃得算是和谐，虽然我跟范莫昇此始终没交谈，但这样的结果，还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吃饱後，外婆和范莫昇在客厅聊天，我和温砚洋则在厨房洗碗盘。
「如果阿昇下次又对你做什麽事，你不要隐忍。」他告诉我，「他的个性很硬，想要治他的话，也必须用硬的方式才行。」
我看他，「可是，那也必须是你才有用吧？」
「嗯？」
「范莫昇他只肯听你的话，像这次就是因为你逼他，他才道歉的。」要不是怕继续被温砚洋冷落，他应该宁可咬舌自尽，也绝不会真心向我道歉。
「他很爱面子，从以前就不轻易在别人面前拉下脸。而且，那也是因为他还和亮亮你不熟，你别看他一副爱发脾气的样子，其实他的心思非常单纯。虽然他对大部份人都抱有戒心，可是一旦你被他接受，成为他认可也愿意相信的人，要他为你赴汤蹈火都没问题，而且不管发生什麽事，他都不会离弃你的。」
我觉得有点怪怪的，「怎麽听起来有点像……」
「狗，对吧？」他呵呵笑，「没错，阿昇的性情其实就跟狗狗很像。到目前为止，除了家人，他只对我和婆婆敞开心房，感情自然也放在我们身上比较重，所以我利用这一点逼他向你道歉，虽然我知道他不是心甘情愿的，但我还是希望他可以长大一点，试着接受他人，而不是只把我和婆婆当作他的全世界。」
他淡淡莞尔：「毕竟我跟婆婆也没办法在他身边一辈子，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麽，听温砚洋说完这些话，我竟有一点点的落寞及感伤。虽然只浮现在心底的小小一隅，但那种感觉，还是让我不自觉陷入一段沉默中。
「对了，亮亮，你们现在课业压力应该很大，天天都在考试吧？」
我回了神，「喔，对呀。」
「那你晚上会出去玩吗？」
「很少，都在忙着看书。」
「是喔……那你想不想放松一下？明天礼拜六，要不要到我家来看DVD？我刚好租了一部新片，看完以後，如果你有兴趣，晚上再去逛个夜市，怎麽样？」他莞尔，「你刚来的第一天，我就答应过要带你出去走走，偏偏一直没机会成行。虽然你现在是考生，课业很辛苦，可是适时放松一下也是很重要的喔，如果明天没事，我们就去外面绕一绕，好不好？」
他的邀约让我思绪停顿数秒，然後才顿顿点头。
「你们刚刚在里头说什麽？」范莫昇坐在沙发上一脸质疑的盯着我们，似乎不满我们两人单独在厨房聊这麽久。
温砚洋没理他，而是坐下来对外婆说：「婆婆，我刚刚邀亮亮明天到我家来看电影，可以吗？」
「看电影？好哇，当然好。亮亮平常晚上几乎都窝在房间读书，我还担心她会把身体弄坏呢！」外婆马上欣然同意，「刚好，明天我也要去活动中心帮忙。亮亮，你就去砚洋家里坐坐吧。」
「外婆，明天晚上我……」
我才刚开口，范莫昇的声音就骤然插了进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你家看片子！」他急急朝温砚洋喊：「不过要等下午，不能早上喔，早上不可以，一定要等下午才能看喔！」
「为什麽？」温砚洋不解。
「我明天……明天早上有事啦！反正一定要等我到了才能看，你们绝对不可以先看喔，知道吗？」
范莫昇焦虑的模样，让我随即忆起，因为他打架又不肯道歉，结果被导师罚每个礼拜六早上都得到学校做劳动服务，难怪他会这麽坚持一定要下午看。
「好吧，那就下午看。砚洋，你就等阿昇回来再看吧。」外婆安抚。
我想到前一刻的话还没说完，才要重新对外婆开口，这时温砚洋却向我轻轻一瞥，摇摇头，偷偷将食指贴在唇上，要我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