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毫不客气把刑杏形容成为恶灵,实是因为气愤。
刑杏初回S市,他还挺高兴,不是别人说的追忆年少青春张狂岁月懵懂初恋神马的,而是想到突然跳出这麽个对他有邪念的观众,他又能多几次带白夭夭出门相亲相爱的机会。
自从祝家表面默许了他和夭夭的事儿,没了宴会,没了安排相亲,他少了许多跟白夭夭亲密的时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刑杏的到来似乎是个打开僵局的利器,祝融都想好了必要时得牺牲小色相引得刑杏越加痴迷,他才容易“不小心”跟白夭夭假戏真做。
谁知道刑杏这妞不配合,第一次请以前同学吃饭居然没邀请白夭夭老师,第二次同学回请她给白夭夭老师摆脸色,第三次在祝家老宅居然对白夭夭老师说难听的话。
真是……明枪暗箭都朝白夭夭射过去,祝融不乐意了,生气了。
心里想:连我这个男人都知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刑杏你搞毛啊,喜欢少爷就该是朝我出手,你特麽对准我家夭夭干吗?
祝融压根忘了自己高中时曾跟邢同学有过短暂的男女朋友关系,即使分开也是比较突然的家庭插手,刑杏姑娘还活在八年前,一直觉得是白老师为老不尊、趁虚而入、小三滴干活,不朝白夭夭开炮才怪呢!
祝融越发厌恶刑杏,乾脆以学业忙不再见她,直到今天,祝老爷子找到他,说刑杏有涉及祝家兴衰崛起、非常重要的事情告知祝融,只肯告诉他,要求他务必去见刑杏一面。
白夭夭不知道祝融心里的弯弯道道,她对祝融形容刑杏为恶灵感到万分黑线。
“那是你前女友。”白夭夭婉转提醒。
“不是。”祝融斩钉截铁回答,“是以前关系比较好的女性朋友。”
白夭夭不死心:“简称前女友。”
祝融眯眯好看的眼睛,笑道:“你嫉妒了?”
白夭夭:“嗯,嫉妒‘前女友’那个‘前’字。”
祝融:“……”
祝融:“那你好好嫉妒吧,你没机会被冠上这个方向词了。”
白夭夭:“……”
白夭夭:“‘假’这个词也不错。”
祝融:“假一辈子,就是真的。”
白夭夭深深感慨二十五岁的祝融越发阴险,她连斗嘴都比不过了,索性闭紧嘴巴。
祝融却不放过她,路过花草鸣虫市场,他买了一只蝈蝈,提溜在手上,然後十分深沉、感伤、良善地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极为短暂,如果还活得不开心就太悲惨了。”
白夭夭:“它叫得挺欢欣的。”
祝融又说:“蝈蝈又名白日虫,正常情况下,只能活100天,我养了它,能活到明年春天。”
白夭夭心想:你要是肯再分点先天灵气,它马上变身蝈蝈精,何止活到明年?就算你做人这辈子OVER了,它也不死。
祝融:“我延长它的生命,让它不受饥饿寒冷威胁,希望它开心过完短暂的一生。”
阴险祝融变身感性祝融,白夭夭终於憋不住了,她闷笑:“你是好人。”
祝融停下脚步,侧身,黝黑的眸子深深盯住夭夭:“你知道的,我不是好人,我只是希望,有个小妖能有点心,就算怜悯也罢,让我得偿所愿,让我幸福过完今生。”
白夭夭怔了怔,避开他的视线,垂眼沉默。
祝融想要什麽,她知道得很清楚,早在五年前就清楚了。
有时候,执念起於一眼,起於一瞬,起於求而不得。
她没有纠结祝融喜欢自己什麽,无论容貌也好,性格也好,都是她。她既不会毁容,也不想改变性格,况且,共同生活十年的妖和人,早就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彼此,不是爱情,无关亲情,而是伴儿,唯一的同伴儿。
祝融只有在她面前,才敢无所顾忌,显露出别於他人的能力和性格,她也只有在祝融面前,才能既是温烟苒又是白夭夭,而不会遭到怀疑。
如果他对她没有执念该有多好?她会当他是最亲的弟弟。
可现在,她只有沉默,深深沉默。
她早已画地为牢将心囚禁,他好也罢坏也罢,都走不进来。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鸣虫一夏。
世上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
何止祝融,她亦如是。
“走吧,刑杏该等急了。”白夭夭淡淡岔开话题。
祝融眼里的火光渐渐熄灭,直至变成深不见底的黑色,他转身,不再说话,仍旧一手提着蝈蝈,一手牵着夭夭,细心放缓脚步,配合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她。
与刑杏会面的地方在街心公园不远处,一家茶室包厢,刑杏的产业之一。
白夭夭跟在祝融身後,推门而入,见刑杏正跪坐在软垫上泡茶。
祝融对跪坐,矮几之类的各种看不惯,拉了夭夭往旁侧休息椅上一靠,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然後漫不经心说:“我来了,有什麽事儿,你说吧。”
休息椅并不宽大,白夭夭几乎窝在祝融怀里,她有些难堪,可看到祝融阴沉沉的脸,就聪明地将某些话咽回肚里,只盯着电视机萤幕,做认真状。
她不需要跟刑杏寒暄,刑班长如今对她各种愤恨。
只听刑杏磨着牙说:“祝融,你这是打我脸吗?为什麽带她来?在我面前表演亲热?”
“我意如何干你毛事?”祝融眼皮没撩,闲闲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刑杏的眼圈立即泛红了,她深吸口气,又深吸口气,酝酿怎样开口来主导这次谈判。
要祝融离开白夭夭,跟她在一起的谈判。
刑杏一年前开始连续做梦,梦中她是位小女仙,喜欢父辈的火神祝融,可祝融总是冷冷淡淡,甚至烦她在眼前晃来晃去,用九天神火恐吓她。刑杏伤心愤怒失望,时值祝融到了历劫期,她偷了父亲的刑天斧将他灵气打碎,这样,他会进入相当长一段虚弱期,想不起前尘,收不回灵气,不能正常归位。
她犯了大错,在父亲的四处求情中,被天帝丢入凡间,点拨祝融。
父亲用尽心思让她早早和祝融遇见,实是希望她能培养感情,希望东窗事发时祝融饶她错处。
可她似乎又弄糟了。
她实在想不通,明明八年前离别还依依不舍,怎麽八年後,全变了。
他讨厌她,忽视她。
杜倾戈说:“你就死心吧,小祝老早就喜欢上白老师了,你想想看,刚入学,他是不是对你不理不睬?後来你们俩好上是不是很突然?我现在记起来了,在那之前,他曾找我喝酒,一副遭遇失恋打击伤心欲绝颓废不已,後来你和白老师一起出现,他拉走你,接着传出你们恋爱,现在想来不过是跟白老师赌气而已,我猜那时白老师不喜欢他。
她浑身如同被冰水浇过,通体发冷。
她拒绝接受杜倾戈的说辞。
祝融是喜欢她的,只是时间让他忘记了这份爱。
她这麽说服自己,无法控制地用尖刻的语言攻击白夭夭,然後,在他冷淡的眼神和犀利的话语中渐渐清醒,渐渐疼痛。
杜倾戈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跑,姑娘,潇洒放手吧,不过是连三个月都不到的短暂初恋而已。”
不、不,杜倾戈怎麽会知道,祝融是她爱了万万年的男人。
怎能放弃?她爱习惯了。
所以,她不会按照天帝的意思点拨他,让他想起前尘往事,让他成为那个绝情决意的火神,她不会。
如果她能恢复在上界时的法力,她会施展迷魂术,让祝融死心塌地爱上自己,可悲的是,受凡体所限,她如今只能施展最基本的点金术,观玉术。
她只能用泼天的富贵引诱他。
希望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