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凝望浮光的季節-冬雨 —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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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太多的活动所累积下的疲倦,抵抗力也随之下降,身体所有的毛病全都在这时候一次发作,跨年夜热热闹闹地,在看完表演、倒数计时之後,四个人先去便利商店采买了一番,跟着各自都关了手机,一起窝在宿舍里举杯庆祝,闹到快天亮才睡;然而隔天一醒来,骆子贞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先是喉咙沙哑、筋骨酸疼,然後上吐下泻,在杨韵之手忙脚乱的安排下,把人送进医院急诊,医生诊断结果是重感冒,温度计一量,居然发烧到三十九度半。

「闭嘴,不要吵。」躺在医院的急诊室里,手上都还挂着点滴,杨韵之一力主张,说要立刻通知骆子贞的父母,也要打给李于晴,她跟姜圆圆、程采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骆子贞已经举手打断她们,「打给我爸妈,会急死他们两个老人家;打给李于晴,则是会把我逼疯,拜托你们行行好,让我睡一觉好吗?」

她有气无力地,先打发姜圆圆跟程采去买点可以补充电解质的运动饮料,又发落杨韵之去跑腿办理那些什麽批价之类的手续,自己则在光线明晃的观察区里躺着。左右几床都有病人,看来急诊果然不分年节假日,谁要倒楣都是天注定的。

不通知父母,她是真的怕家人担心,不通知大鲤鱼,她也真的是想给自己省点麻烦。昨天晚上,看完了学校里的音乐演出後,她们四个女人在家狂欢,一直闹到凌晨,本来大家都关了手机,为的就是不想遭受任何打扰,然而当欢聚过後,回到自己房间,她一手拿着换洗衣物,准备进浴室洗澡,另一手则按开了电话,却发现上头有十几通未接来电,除了一通来自於关信华之外,其他的全是李于晴。

『应该是约好的吧?你们每个人的电话都关机了,我猜,今晚是属於你们的淑女跨年之夜吧?今晚演出很顺利,而美中不足的是,往往表演之後,总能跟你一起吃消夜,但今晚却落空了。』这是第一封讯息的内容,骆子贞顺着画面,手指继续滑动,李于晴的第二封讯息写着:『我很喜欢在台上表演,这是我唯一拿手的事情,而我从来不介意台下有多少观众,因为我只喜欢看到你来看我。尽管今天没能一起吃消夜,但我已经很满足,因为,除了唯一拿手,这可能也是我仅有的、少数的,能为你做的事。』

「恶心。」此时的骆子贞,她躺在病床上,仰着头又再一次浏览讯息,忍不住还是啐了一口。

『能不能有那麽一天,灯光、音响都齐备了,而让我只为了你一个人演唱呢?我写了一首又一首的曲子,愿意一遍又一遍反覆为你弹唱,那你愿意一次又一次,听我这样唱歌吗?』

「当然不愿意。」一边看讯息,一边重复着昨天晚上心里的回答,骆子贞若不是顾忌着邻床的病友可能投过来纳闷的眼光,她还真想把话说出口,她想对那个发讯息的呆子说:「这年头,拿『疏通』二字来形容人际关系,是一种老派的用法;同样地,弹弹吉他唱唱歌就想把妹,这也没有新潮到哪里去,根本就是一种开流行倒车的做法!」

『你一定觉得很纳闷,演出结束後,三更半夜,天都快亮的这时候,我不乖乖在家睡觉,也不跟别人一起出去胡闹狂欢,却吃饱撑着一直传简讯,一定很奇怪吧?那是因为我今晚本来已经把所有时间都挪出来了,为你唱完了歌,我本来还想为你准备一顿丰盛的消夜。』李于晴的最後一封讯息写着:『本以为没人开着电话也无所谓,但哪知你家的对讲机也坏了。警卫不让我自己跑进去,所以,消夜寄放在警卫室,希望在被他们吃掉之前,你们已经起床下楼,又或者你睡前及时看到这些讯息,赶快把食物拎回去。我先回家了,晚安。』

看完讯息,她长叹了一口气。

今天凌晨时分,读完这些文字後,心情也同样喟然。那时已经大半夜,她没有回电给李于晴,更觉得身体疲倦已极,有些懒得下楼去领取消夜,反正天寒地冻,食物就算一个晚上不保温也不怕酸败,大可隔天再下楼去拿就好,但哪里晓得,自己翌日竟是被姜圆圆跟程采给抬出家门口的,要不要还有点力气可以阻止,杨韵之已经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

这一病就病了好几天,在床上休养太久,她只觉得自己关节几乎都快生锈,但在那三个女人的严密监控下,又哪里有可以下床走动的机会?

「我们遵照你的意愿,没有去学校散布骆大小姐病笃的消息,这就已经是给你最大的通融了,现在,请你回去床上躺好。」被发现一只脚偷偷落地,骆子贞有些尴尬,杨韵之毫不客气地把手一挥,叫她安分点。

「亲爱的,」骆子贞无奈躺下,但依旧忍不住说:「虽然我知道你是中文系的才女,但是,『病笃』这两个字,应该是形容快死的人才对吧?」

「少罗嗦,我待会要去上课,会换程采接手来负责看管,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杨韵之连头都不回,双手还忙着敲打笔电键盘,正在写东西,而她嘴里叼着的,正是前几天的跨年夜里,李于晴大老远送来,却只能寄放警卫室的食物。一大袋来自永和豆浆的东西都酸掉了,杨韵之正在啃最後那几块幸存的烧饼。

以这三个女人来说,杨韵之应该算是最难搞的,情伤渐癒,她近来收敛许多,也不常听到要跟谁去约会,大概是爱情游戏也玩腻了吧,所以经常乖乖在家。本来这或许是一件好事,但现在可成了妨碍骆子贞下床的最大困扰。

好不容易等到早上十点钟,杨韵之吃光烧饼、关上电脑,拿了包包出门。她正想起身活动活动,然而接着回家的程采却皱起眉头,瞪着她说:「你不乖,我就打电话。」

「你要打给谁?杨韵之去上课了,她可不会接。」骆子贞有恃无恐。

「我要打给你爸妈,打给你们系主任,打给院长,也可以打给校长,」她想了一下,又说:「我还可以打给李于晴。」

打给李于晴?这可能是除了杨韵之以外,最大也最可怕的威胁,她急忙又缩回床上,嘴里正说自己其实只是肚子饿了,想下床吃点东西,结果房门外传来砰砰砰的踏步声,姜圆圆已经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瘦肉粥进来。

「拜托你们让我自由十分钟好吗?」骆子贞在床上大叫。

「你的十分钟自由,可能会害我被韵之打断腿。」程采脸带担忧地说。

「你的十分钟自由,可能会害我被迫减肥十公斤。」姜圆圆也满是无奈。

就在那个僵持不下的瞬间,骆子贞的手机与宿舍门铃同时响起,这边是脸上还尚欠血色的病患接通电话,来电显示是没纪录的号码,一出声有个陌生女人在讲话,骆子贞还来不及听清楚对方说什麽,姜圆圆跑去开门後,李于晴已经气急败坏冲了进来,音乐才子的假面具下,没脑袋的大鲤鱼本色完全显露,大嗓门丝毫没有跨年夜表演场上的温柔语调,他也不管骆子贞病中是否有穿好能见客的衣服,直接闯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盒燕窝、一盒人参鸡精,以及一袋水果,嘴里大嚷着:「怎麽样,怎麽样,人没事吧?医生呢,看过医生了吗?医生怎麽说?要不要紧?为什麽病了那麽多天,杨韵之现在才通知我?我看看,我看看,人在哪里?在哪里?」

房间里,只见骆子贞摀住手机,皱起眉头,瞪着这个居然罔顾男人止步禁令,大胆至极地闯入家门的家伙,用冷静而平稳的语气,对这个鲁莽的笨蛋说:「闭嘴。」

-待续-

生活需要的原不是泡沫般的浪漫光影,而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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