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依照骆子贞最初规划的构想,她希望这些已经出了社会,在一流企业里没日没夜卖命辛劳的上班族们,能藉由这次活动,再一次体验学生时代参加团康的乐趣,重新找回最单纯的欢笑与喜悦,所以那一群寿星,就成了必须要一关闯过一关的冒险家,所有关卡都是骆子贞亲手设计,而把关的就是一起参加活动的公司职员。他们一早抵达活动地点後,便开始依照分组进行游戏,一整天的热闹之後,大家也差不多筋疲力尽了,然後才是晚上的重头戏,这些人要在拥有偌大宽广草坪的民宿前烤肉庆生。
一下车,骆子贞彷佛就闻到了远远处的海潮气息,只是三月天还冷得很,她不由得要拉拉外套衣领。周姊很亲切地过来打招呼,但同时也拿了几份文件给颜真旭,即便是公司举办活动的日子,看样子身为企业的大老板,却也不能片刻得闲,他拿了文件就往民宿里面去,而走开前,他拍拍骆子贞的肩膀,说:「希望今天晚上,那怕只有几个小时都好,你是快乐的。」
如果真能快乐得起来就好了,走在草坪上,看着到处聚集的人群,一搓一搓各自围着火堆环坐,烤肉香气四溢,她忽然感到孤单。
自己上次烤肉是什麽时候?身边有些什麽人?她想起有一回,应该是暑假吧,跟杨韵之她们带着烤肉用具,偷偷溜到学校操场边的水泥看台上,趁着校园里都没人的时候,姊妹们一群人在那里升起火来,又烤肉又喝啤酒,唱唱笑笑地闹到半夜才被巡逻的校警发现,本来这是严重违反校规的行为,但那次校警却高抬贵手,大行慈悲地放她们一马,除了叮咛绝对不能再有下次之外,还吃了她们好几片烤肉,而之所以会这麽大方,纯粹是因为看在犯事的一群人当中,有一位学联会的副会长,以及打扮得美艳动人,还愿意留下电话号码的杨韵之的面子上。
那时,我们多开心!骆子贞心里叹口气,她根本没有坐下来跟任何人同乐的心情,却只想到现在四个人分崩离析的场面,为什麽会走到今天这地步呢?而以後呢?她们四个人还能像什麽都没发生过那样,继续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吗?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脸去面对姜圆圆,也不知道在扯破脸後,还能不能跟杨韵之继续当朋友。
「你怎麽在这里?」随便走着,正出神,骆子贞忽然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回头一看,好半天都以为眼花了,还忍不住晃了晃脖子上的脑袋,想确定自己不是因为过度劳累才产生幻觉。眼前站着的这个人,赫然正是李于晴,而他背後不远处,是几个骆子贞都见过的吉他社学生,他们身上都背着乐器,俨然一副正要准备上台演出的样子。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才对吧?」她诧异不已,「你又为什麽在这里?」
李于晴把手一指,草坪尽头,靠近围墙的那边,原本是一座民宿老板砌建的小凉亭,那儿是骆子贞的企划书里,预计要做为今晚最後重头戏的摸彩活动地点,然而现在却已经搭上灯光音响,变成一座小舞台,李于晴说他们待会要表演。
「我可不记得自己写的企划书里面,有音乐表演的这个环节,是谁叫你们来的?」骆子贞说话很不客气。
「有人可以找你办活动,当然也可以有人找我们来表演,你管得着吗?」被这麽一抢白,李于晴似乎也没有太好的脾气,他立刻还嘴。
「我当然管得着!这一场从早到晚的活动都是我亲手打点的,我说没有音乐表演,就是没有音乐表演!」
「为什麽不能有音乐表演?这可以增加整个活动的音乐性,难道不好吗?你能不能试着接受一个事实,就是同样的一件事,你不可能永远都当最後的主宰者,也必须承认,自己设计的内容,不可能完美到无以复加,到别人都不能有所变更的地步呀。」李于晴不高兴地说:「你只是一个人,你不是上帝呀,不要老是有这种精神上的洁癖,总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吧,凡事多跟别人商量一下,也许就会有不同的,甚至更好的点子,不是吗?」
「谁要去改动上帝决定的事情,这我管不着,但谁要变更我规划的内容,就得先经过我同意,更何况,你今天来这里安插这个演出,不也没跟我商量过吗?」骆子贞瞪眼说:「总之,我在这个活动里,要求的是娱乐性、是团结性,而不是音乐性!」说着,一转身就要往民宿大厅去,她要去问问周姊,甚至问问颜真旭,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觉得这很好呀,有何不可呢?」听完骆子贞气急败坏的述说,依旧坐在沙发上,刚把几份文件都看过,也一一做好裁示的颜真旭,满是平静的语气反问:「这麽美好的夜晚,如果能有音乐演出,那不是非常惬意吗?」
「我只是觉得纳闷,为什麽会找他?而这些添加的部分,是不是应该……」总不能直接对着出钱的老板发脾气,但骆子贞的语气跟身段也没放得多软多低,尽管还缠身在学联会的风波里,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来想别的问题,但眼前这种状况,已经触及到她亲手所规划的活动内容,也就等於踩到她的地雷。
「应该先徵得你同意,是吗?」颜真旭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居然对着骆子贞一鞠躬,说了一句对不起,不但让周姊大为错愕,更让骆子贞傻眼,她急忙摇摇手,正想解释点什麽,而颜真旭却问:「记不记得你那次来公司跟小周讨论活动的时候?」
颜真旭挥挥手,叫骆子贞坐下,同时也告诉她。那一天,他刚结束一个媒体采访,回到公司,已经略微超过约定的时间,匆促上楼,本来要进去听听周姊跟骆子贞的讨论,结果却在会议室外面的小沙发上,看到李于晴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摆动手指。
「你是弹吉他的吧?」颜真旭脸带微笑,眼睛看着李于晴轻颤的左手手指,说:「你的手指很灵活,看来吉他弹得应该不错吧?我以前念书的时候,对课业一向都不是很认真,但是社团却玩得很起劲,吉他社也待过一阵子。不过说也奇怪,课本这种东西,我连碰都懒得碰,但是成绩却要命的好,而反过来,我几乎每天晚上都抱着吉他睡觉,但是不管怎麽练,我弹出来的永远都是乱七八糟的节奏,到最後连基本四和弦都练不起来,只好乖乖放弃。」
李于晴大吃一惊,急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点了头,一时间还不晓得如何回话才好,而颜真旭想了想,秉持他一惯开门见山的风格,下一句就问他是不是骆子贞的男朋友。那当下,李于晴居然胀红了脸,半晌答不出话来,颜真旭大笑着,拍拍他肩膀,问他需不需要一个告白的机会。
「告白的机会?」听完这番转述,骆子贞瞠目结舌地说:「前几天在医院外面,他气得差点就要把我生吞活剥,接下来跟我碰到面,也没有什麽好脸色给我看,他现在居然要告白?告什麽白?告诉全世界,说他有多想杀了我吗?」
「他生气的原因,你懂吗?」颜真旭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他走到门口,朝外面望了一下,回头又说:「在我公司里,我给了他名片,也约好了今天的表演,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哪知道後来却发生了你朋友车祸受伤的事,当然,你们是怎麽吵架的,後来我也都知道了,因为这小子昨天忽然跑来,就已经全都说了。今天在车上,我只是想听听看,从你的观点来看待,会是一种怎麽样的角度而已。」
「我怎麽不知道颜大老板是随便任何人说要见就能见的?」骆子贞几乎要笑出来,但语气中却殊无笑意。
「当然见不到,他等了我四个多小时,一直到我忙完,才有时间跟他碰面。」颜真旭点点头,说:「他来见我,先跟我道歉,然後向我提出一个变更表演曲目的要求,然後我也答应了,而这就是我今天非得亲自跑一趟,去把你载来的原因。只是我没想到,除了你朋友受伤的那件事之外,你在学校还另外出了那麽大的状况而已。」
骆子贞听得恍然,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颜真旭挥挥手,提醒她:「走吧,是你该站在舞台前面的时候了。」
-待续-
有些人守护爱情的方式比较拙劣,但从来无损於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