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地下二楼的电梯前等待上楼,双眼无神的凝视着那扇银色的门。
其实我是一直很受不了待在地下室的,在闷热的夏日里总觉得无法呼吸,也觉得在这些昏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即使充斥着无数灯光,它带来的寂静无声也会令人恐惧,会准备在下一秒给人巨大的冲击。即便数百个重复在地下二楼来来去去的日子里,我也并没有遇见过什麽巨大的冲击。
可是此刻的寂静无声,我忽然觉得不同於往常。
平日里也许可以听到远处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或着刚好从车子里下来的男士皮鞋轻轻撼动水泥地面的声音,抑或是某处人群低声的交谈。
我对声音总是异常敏感,可是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似乎从身体深处传来的杂乱无章的耳鸣。
明明这时候不应该安静得像是凌晨两点不容划破的黑夜。
然後头晕目眩更不应该在此刻袭来,因为我看见了那一直没有来的电梯终於叮的打开了门,我第一个想法是努力撑下去,否则昏倒在地上脏了一身套装、散开一地头发,那是很没形象的事。
但当我努力看清眼前,那一个画面像是被慢镜头带过,为首的男人是我无数次熟悉抚摸过的脸庞。
那个刹那脑海里忽然异常清晰,我想这是什麽狗血的相遇?而我应该会被人群无视,在一秒後晕厥倒在地上,那个名叫顾骞尧的男人会指使这一群人都不要管我,他会编出一个赶时间的理由,让下一群从电梯下来的人再打电话救我,抑或是放任着、随便吧。
反正他向来都是那样放任着、随便我胡作非为,所以他这样回报我没有关系,我并不会介意。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我眼睛闭上的那一刻,他当场率人无视我离去,而他身後一个看起来与他无干的陌生人,好心人般的快速上前,慌忙的扶住我,说:「小姐,怎麽了?没事吧?」
当然有事。
因为话音落下,我的双眼已经沉沉的闭上。
××
醒来以後,我意识到一个可悲的事实,就是我并没有被送去医院。
双眼睁开看到的不是雪白的天花板,而是休息室里青绿色的天花板。我轻轻嗤笑,想怎麽有人能那麽毫无良心的不送我去医院检查,盖上洁净的被子,在那里待人探望。而是把我放在这间狭窄的休息室,随意的为我铺上一条毛毯。在这个从不上锁的休息室里,随时都有人能进来,把上司的形象破坏的体无完肤。
而下一个闪过脑海的想法是,顾骞尧你真是要不要那麽没心没肺啊。
从前我觉得你不是和我一样铁石心肠的人,觉得你总要被伤害被欺骗以後才能明白一些道理,现在你终於成为预想里的那种模样,我又怎麽能怪你此时没心没肺,更训练了一群没心没肺的下属,还要一个不曾会面的陌生人来救我。
我坐起身,summer正好打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水定在一旁,「啊,总编你醒了……」
我随手拿过那杯水,另一只手随意的顺了顺头发:「我怎麽在这?」
「你晕倒了……」她看着那杯水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知道。谁送我来的?」
「不清楚,好像是楼上办公室的吧……他说看到你手机里有我的通话纪录,就打给我,他本来想送医院,我想总编在上班的时候晕倒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就请他带总编来休息室了。」
「现在几点了?」
「刚好十二点了。」
「季娴淳的稿呢?」我轻叹口气,「有空就去帮我看看楼上办公室哪一位,没空就去吃饭完催稿。」
「我已经在帮她审了……」她怯懦的低声道。
我一听微微征了下,随即看向另一侧摇头轻笑,「嗤……傻子一样的女人。」
Summer不解的看着我,大约思索着被我突如其来的说傻的人是她还是娴淳。被我说傻说笨,於她并不是头一遭,可是我极少以无奈的模样哀叹着谁傻。
我想那个女人究竟是傻呢?还是蠢呢?
傻到极其容易被威胁,蠢到数日以後明明满腹委屈也不敢动半分声色。
可能是已经有人帮她讨公道了吧,也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