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傍晚,徐玹娜的世界降下瑞雪,
她被冻到瑟瑟发颤,几乎失去知觉了,
她从无名指脱下订情戒,紧紧握住,随着金属异物发出一种不容忽视存在感,实实在在扎痛着柔软手心,她不禁恍惚想到,就像珠蚌努力接纳崁入外膜的沙砾那样,象徵爱情誓约的戒指也需要两颗心共同努力,才能诞生出珍珠那种耀眼光辉吧?
因此就算男人当着眼前决然转身,只要想到哪有一段爱情是无风无雨、一帆风顺的,她就不能放弃,还是动也不动站在主管车位旁,直到下班时间过了好久好久……
这厢孙盛千远远发现呆立车旁的女人,心头一紧,随即顿下脚步再也无法前进了,从来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他,如今只要想到这或许是两人最後一次见面,根本不敢再往下深思啊,
直到几个吐纳逼自己平心静气後,他才举步维艰地重提步伐,「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你还打算自取其辱吗?」为什麽这麽傻,非要挽留一个狠狠抛弃自己的人,让人有机会继续伤害她呢?
徐玹娜听着男人温柔醇嗓一夕之间转为冷若冰霜,一时半刻都不知道该感到愤怒,冤枉还是受伤了?但她终究还是信心喊话地告诉自己,没关系,至少心还没被冻死,还能感觉到痛啊,如果这样就打退堂鼓,一开始就不该留下来吧!
於是她强打精神,忍耐不要因为男人的绝情受到伤害,努力地提出自己的疑问,「单凭本部长几句话就决定分手不是很可笑吗,至少要告诉我分手的理由吧,真的是因为没办法承受家族压力所以逃跑吗?」
「听过理由又怎样,你就会心甘情愿分手吗?」俊脸陡沉,讥讽地说了句。
「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状况还能嘻皮笑脸的是圣人吧,所以本部长好好回答问题,不要刺激我,」与其存着这是两人最後一次见面的遗憾,她宁可把话摊开来讲啊,就算是丑陋的、恶毒的都好,至少也不要不明不白吧,「虽然宁可本部长是因为家里压力而逃跑,但我不相信这是分手的理由。你明明还爱我,为什麽突然这样?」
「非要逼我说出难听的话才甘心吗?」事实上,孙盛千看见女人受伤的神情,心里也像被细针扎到那麽痛啊,仅管他有多想一股脑儿将小人抱进怀里,最终还是暗暗攥拳压制了那股冲动,「成年男女欢爱一场有这麽严重吗,为什麽不回去好好过你的生活呢?」
拜托,心怀期待的拖延只会让他感觉自己更卑劣罢了,
就算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决定,也允许他以自己的方式结束吧……
「如果时间能重回认识本部长以前,或许我还能作回原本的自己,但是现在还没办法,」如今男人每说一句话,就像利刃刨下她的心头肉似,不但让人痛到歇斯底里,甚至痛到都快昏厥了……「你曾经说过我们的恋情不是为了结束而开始的,可现在的态度却是为了结束而结束,我怎麽都想不通,你不是才刚送出人生的第一只订情戒吗?」
美目里不断打转的水雾,就像宣告下一秒即将掉落雨滴似,
她现在是真的心痛到快要死掉了,
「徐玹娜不了解吗,我向来不吝啬犒赏还有利用价值的女伴啊,区区一只戒指算的了什麽,别看的太重了,」孙盛千分明见到美目里的灵魂已经支离破碎了,为什麽女人还自不量力死撑呢?为此他感到心痛不已,却发狠地逼自己不去看,硬是装出平常语气狡辩,「之所以迟迟不肯接受我示好,不就是担心我对女人无心吗,既然如此为什麽还傻到爱上坏男人,还爱到无可自拔的地步呢,不觉得该好好检讨吗?」
男人每一句话都像是陌生人般狠毒又无情,
不对,一个无冤无仇的陌生人怎麽会如此残酷,净往对方痛处踩去呢?
随着喉间溢出微弱又压抑的呜咽,徐玹娜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泪水重量,一串串情何以堪的泪珠说落就落,「本部长不要说这种不像样的话,我没有伟大到让人费尽心思就为了上床吧,你叫我怎麽相信你所说过的一切、所作过的一切都是为了骗我!」
「事实就是如此,等你多试几次就会知道爱情没想像中伟大了,所以不要再执迷不悟。」孙盛千不只眼光沉,嗓声沉,甚至连灵魂都沉落了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不对、不对,她怎麽也想不通,
本部长眼底的破碎流光分明还载满爱意啊,为什麽要这样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呢……
「如果本部长以为几句狠话就能让我知难而退是你错了,因为我比想像的更了解你,所以明白你言不由衷的心,」如果不这样自欺欺人的话,她不知道自己摇摇欲坠的心还能撑到什麽时候啊,「如果你能说出当初爱上我的理由,而那个非爱不可的理由真的消失的话,说不定我会试着死心吧,所以说说看啊,当初爱上我的理由是什麽!」
男人嘴线抿得死紧,不作声气地挪开眼光。
「没办法回答对吧,因为你刚说的都是谎话!」徐玹娜努力吸鼻收回软弱哭意,即使腮畔仍凝着泪珠,却固执到不肯服输。
孙盛千对上女人执拗不屈的追根究柢,一时半刻不免有些慌张啊,天知道,他有害怕自己非爱不可、非分手不可的理由都被一一揭穿啊,
只见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启口的嗓声还有些嘶哑,「我的婚事攸关着两大家族上百亿的算盘,你真的天真到以为我解决的了吗?是啊,我卑鄙地抛弃你了,就为了这种不值得爱的男人还想让自己粉身碎骨吗?」
男人曾说过的甜蜜誓言,她愈是不想记起,它们愈是狡猾地对照着,
仅管当初非爱不可的理由还没消失,但在现实压力下恐怕也不得不低头吧,
本部长都亲口承认自己卑鄙了,该怎麽作才好,狠狠搧他一巴掌,然後诅咒他下地狱吗?
随着曾经如湖清澄的美目染上混乱,徐玹娜死命地咬住唇,生怕下一瞬自己的心就要畸形到由爱生恨,宁可两人从来不曾相遇了,可是足尖是悬崖、後背是峭壁,除了苟延残喘地乞求爱情,她还有什麽地方可逃呢?
「就算交往是本部长说了算,但分手不会再照你意思了,直到亲眼看见你跟李侑莉订婚为止,我都不会放弃……」
「你疯了吗,干嘛非要作贱自己呢!」孙盛千震惊瞠目,已经不知该心疼或气愤多一点了。
女人是因为不甘心,所以打算用这种方式耍赖到最後一刻吗?
不对,她的疯狂执着完全是因人而起啊,
因为她将他的痛苦瞧进眼底、搁在心里,所以他痛苦,她也跟着痛苦,那双泪眼清清楚楚写着,她看的到他的喜怒哀乐,所以没办法眼睁睁看他痛苦却假装放手。
「是啊,因为疯狂所以不要脸了,直到本部长订婚那天我都会一直求你,直到你改变心意为止。」徐玹娜的心就像被炸弹轰炸过似的一片荒芜,现在所能感受到的大概剩绝望了,因为害怕继续僵持下去,男人又要说出什麽残酷的话,她只能撑着最後一丝意志力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