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锦、珠丫头跟着他,有危险才帮忙」拓跋潜大手一挥,指使着他们。
蹲在大树上待命的小锦与珠丫头,偷偷尾随着小毛贼而去。
「他也是身不由已,怎好让个孩子为我牺牲…」柔儿倚坐在大石边,表情哀戚的垂眉掩笑。
阿晋不过是个孩子,从小流落街头以扒窃为生,与她相较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柔儿在封邑府里,过得可是锦衣玉食的日子,现在还有拓跋潜的宠爱,她真是无以为报。
拓跋潜与柔儿并肩坐在一起,端倪着柔儿无瑕脸上的细微表情:「为什麽总是听你为他人感叹命运,你怎麽都不为自已争取什麽呢?」
柔儿可怜珠丫头跟着前任主子受折磨,让小锦落单善後感到抱歉,对於他的疼爱感到荣幸无比,可从来不见她开口为自已争取些什麽,彷佛她这个人不重要,甚至是可有可无的。
「我说过带你走访名医,不过到了医庐,你便摇头央求我别浪费时间,你不是很想重见光明的吗?」拓跋潜这一路上,少说也拜访了十位名医,存着抗拒心理的柔儿,总是直接拒绝他们的问诊与检查。
「柔儿本来很想看见的,不过现在觉得,这样就好…」柔儿原本将献身这件事,当成她生存的终极目的,对於皇帝没有任何感情,纯粹是她的义务与责任。
但是拓跋潜对她的呵护与温柔,让封邑柔早已心生眷恋,如果她能看见了,肯定会有贪慾,会想独占拓跋潜,那爹爹多年来对她的栽培与苦心,都将付诸流水。
封邑拔岳教柔儿效忠皇帝,将皇帝的话当成依据,就是没教她要爱皇帝。
封邑拔岳太清楚,当柔儿动了私情,她身上的精湛武艺与内力,将会造成无法计量的威胁与毁灭,忠义的臣子能为皇帝舍命洒血,而失势的妃子,只会处心积虑夺回宠爱,不惜玉石俱焚。
这便是柔儿,怎麽也无法说爱,男女之情爱太难掌控,而她的心上人,并非寻常男子。
若是杀人易若反掌的柔儿,坦然面对自已的感情,後果将不堪设想,後宫嫔妃何其多,她能分到多少拓跋潜的爱?她不敢保证自已在等了十年、二十年後,对於拓跋潜的爱依然单纯直接,随时都能为他牺牲奉献。
所以柔儿选择藏起感情,因为她若回应了拓跋潜的爱,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太可怕。
「柔儿你告诉我,你心中到底顾虑什麽?爱我需要担心什麽?」拓跋潜也非愚昧驽钝之人,却怎麽也猜不透柔儿心底的那一抹隐忧。
柔儿频频摇头:「柔儿的心中没有顾虑,柔儿好开心…」
「说谎!你明明在逃避、在闪躲,为什麽?我待你不好?你嫌我出身低?」拓跋潜攫着柔儿的肩膀,他虽然只出了百分之一的力劲,还是担心让她疼痛难捱。
「我不是故意伤你的,我只想知道实情!你心里有别人了吗?」拓跋潜收回略显失态的双臂,静静坐在大石上,听候柔儿的发落。
「柔儿心里没有别人,是柔儿配不上魏大哥…」柔儿别过螓首,闪避着拓跋潜的目光如炬。
她的心里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拓跋潜,但是柔儿不可以爱上他,而是要将他当成神只那般崇拜敬畏。
总有一天,拓跋潜会统一南北方,从此名垂青史流芳万世,受到天下子民的拥戴,开拓恢弘着大魏江山,而她区区一个封邑柔,只是他堂皇道路上的绊脚石。
「什麽配不配的?我早说过不介意你的眼睛,你还想怎样?嫌我出身低就直说吧!」
「明明嫌我是一个小小武官,高攀不上你这将军的女儿!」循序渐进的拓跋潜撂下狠话,故意刺激着柔儿,她的性格被动软弱,若是他不加把劲催促压迫,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在柔儿心中,到底占有什麽地位。
「不是这样的…能够得到你的珍视,柔儿此生永铭於心,只是…」柔儿不晓得是否该坦承自已的身世,说她不是什麽纤弱无害的弱女子,而是封邑拔岳用尽心机栽培的药人。
柔儿掩面低声啜泣,她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去拒绝拓跋潜的真心,却只有一个理由拿爱与他回应,相形之下,她更该牺牲自已的感情,成就国家大事与爹的多年心愿。
「你怎麽?告诉我!你不说我怎麽知道呢?你常说你相信我,相信我就告诉我你心中的顾虑,你心底到底在犹豫些什麽?」拓跋潜语调恳切循循善诱着,差那麽一丁点儿…他就要成功了。
「其实柔儿一开始,就是个只能为你生,更该为你死的人,我…」柔儿被善於心计的拓跋潜攻破心防,打算将她是药人一事和盘托出,却半路杀出三个程咬金,扰乱了拓跋潜精心策划的布局。
「爷儿,东西要回来了!这小子真的独闯贼窝,要给夫人拿回银两呢!」小锦拎着被揍的鼻青脸肿的阿晋,与珠丫头一同覆命。
柔儿方才太过於忘形,连有人靠近也全然不闻,她脸上浮现着怔忪惶恐,若是出现的,不是小锦与珠丫头,而是身怀武艺的刺客数名,那她岂不是置拓跋潜於险境?不行…她不能让他受到丁点儿伤害。
柔儿在此刻下定决心,往後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动摇她的冷静与沉着,她应该要心无旁骛地专注保护拓跋潜,她那椎心刺骨之痛,与魏国江山还有万千百姓相较之下,根本不算什麽。
「阿晋不要紧吧?」柔儿冷静自持,淡淡抹去脸上的两行清泪。
「这小子不简单,几个大人连番揍他,吭都没吭一声呢!骨头硬得很,我跟珠丫头见大势不妙,挺身想救他的时候,他先昏过去了!」两人连手铲平了贼窝,还将地窖里的孩子都释放,只怕那几个贼头子,以後只能沿街行乞,无法再荼毒他人。
「珠丫头你抱他到马车上,我拿点药给他吃…」柔儿回复以往的平静,顶着轻柔地浅笑,在珠丫头的带领之下,与阿晋上了马车。
拓跋潜双手环胸,眼中闪着阴晴不定的光芒:「小锦…怎样的女人,能为你生、为你死?」
「小的对女人不熟…」小锦抱拳回应,他对女人一窍不通,请皇上别捉弄他这个太监了。
「很有趣!能为我生、为我死呢…」这是指他们生死与共,永不分离吗?这次的逼问虽然没能得到他想听的,不过知道柔儿是如此看重自已,倒也不是什麽坏消息,拓跋潜还算满意。
拓跋潜心想着来日方长,柔儿这辈子,绝不可能飞出他掌心的。
柔儿伸手触碰着阿晋瘦小的身躯,检查伤势:「伤得不清呀…」骨头是没断,但是多处淤血伤及心脉,若是柔儿不救他,阿晋长大後,必会胸口积淤疼痛缠身。
「小珠,去拿一份我的药草来…」柔儿怀中躺着混身是伤的阿晋,他脸上的污血,染红了柔儿洁白的衣裙。
「是的!夫人」手脚伶俐的珠儿,立刻推开车门而去。
柔儿支开珠丫头後,将阿晋平放在软垫上,纤细手腕在胸前转了两圈,将全身真气集中在掌心,接着将她发烫的手掌,贴在阿晋冰冷的胸口,运用自已浑厚内力,替阿晋驱散瘀血,打通心脉疗伤。
经过半饷,柔儿收回内力,平顺着自已的喘息。
额前渗着细汗的柔儿,用她自已的衣袖,抹抹阿晋的脸颊:「你会没事的…」
「这里是哪里啊…好香哦…」阿晋恢复了意识,一醒就觉得混身酸痛,但是胸膛里有道暖气,正流窜在他的四肢百骇,逐渐减轻他的疼痛。
柔儿抚着阿晋的头发,轻声安慰:「你没事了,剩下的是皮外伤,几天就会好的」
「姑娘你救了我吗?」阿晋只记得盛老大说他痴人作梦,然後其它人一拥而上的踢打他,他吓得赶紧用手抱头,之後…他不记得。
「是锦总管与小珠救了你,你该谢谢他们!」柔儿明白阿晋已无大碍,总算放下心中大石。
「是吗…我记得我胸口好痛的,怎麽无缘无故好了咧?」
「你看!我嘴角还有血呢!我记得我吐了好多血耶…咦?真是奇怪了」阿晋抓抓自已鸟巢似的乱发,不解为何胸痛不药而癒。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姑娘你救了我!」阿晋恍然大悟似的弹了一下手指,钦佩着自已脑袋灵光。
「姑娘你长的一副仙女样,肯定是你在天庭的时候,跟菩萨的交情很好,所以菩萨显灵救我了!一定是这样的!菩萨真灵」阿晋说着似是而非的歪理,试图解释着方才的奇蹟。
柔儿莞尔一笑,顺水推舟地出言称赞:「阿晋真是聪明,可别让人家知道哦!」
「这是当然的啦!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我叫阿晋,从今天开始,我的命就是你的,上刀山、下油锅都让我去,我会拚命保护你的!凡人大都很坏心,别轻易相信他们!」阿晋拍拍自已的胸脯,无所惮慑地对着柔儿保证。
「嗯…好啊!」柔儿绽唇微笑,感慨当个单纯的孩子真好,能不顾一切许下诺言。
「从今天起,不管你吩咐我作什麽,我马上照办!」阿晋这个九岁的小娃,也该不该骂他不知天高地厚,擅自以柔儿的安危为已任,说得口沫横飞。
柔儿愈听愈觉得阿晋可爱:「嗯!答应我,以後别偷东西了…」柔儿轻搂住阿晋,他浩劫重生归来,却下定决心跟着柔儿,不知是幸抑或不幸了。
「哇~仙女姐姐身上好香哦!」阿晋回应着柔儿的热情,双手环抱着柔儿的腰,却让一道高大的身形,硬生生打断他的好运。
「小子!她的名字不叫仙女,而且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搂着她是什麽意思?」拓跋潜一掀开布幔,便发现两人於车厢内相拥而笑,柔儿脸上洋溢着愉悦表情,拓跋潜有些吃味地拎起他,分开两人之间太过亲密的距离。
「放手啦!你们这些人,手长脚长就能这样欺负我哦?!放手!」阿晋一天之内,被同一群人拎了三次,心里有说不出完的窝囊,他除了奋力抵抗,也没其它的办法。
「刚刚阿晋说要跟着我,为我上刀山、下油锅呢!多可爱的孩子啊!」柔儿偏着脑袋,不经意的轻笑出声,露出一排整洁的贝齿,这给了拓跋潜一个灵感。
「好吧!就让他跟着你吧!我们是北方来的,你打算随我们回北方吗?你家里人呢?」拓跋潜大手一松,让他掉在马车外的泥巴地上。
阿晋站起身来,拍拍自已的裤子:「去北方就去啊!我怕你啊!家里人死光了,谁在意啦!我本是四海为家,现在就跟着仙女姐姐四处游历!」
「她不叫仙女姐姐,你应该称呼她为夫人,称呼我为老爷」拓跋潜双手背在後头,扯动唇角似笑非笑的宣告身份,让他认清谁是当家的人。
「我不”应该”呀!我还是要叫她仙女姐姐,叫你老爷算是免费奉送,我只认仙女姐姐是主子哦!你别乱打我主意」阿晋这孩子,全然不知自已在太岁头上动土,招惹了拓跋潜这头笑面虎,站在一旁的小锦,早就吓得冷汗掉一地。
「呵呵~有趣!」拓跋潜仰首大笑了两声,感觉不出来他是生气还是开心。
拓跋潜跳上马车,对着车夫吆喝:「我们起程吧!」
被柔儿支开的珠丫头,傻傻抓着一把药草,不知该不该打断主子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