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了一口肉酱义大利面送进嘴里,琬瑜优雅的将食物吞下後才开口询问我:「话说蔚翎啊,听泽岚说你是被领养的?所以你才姓蓝,不是姓叶或徐,是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一瞬间怔住,动弹不得。
良久,我才轻轻的笑了起来,答道:「是啊,我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发生意外走了,我没有其他亲人,所以在哥的父母领养我之前都待在育幼院。他们曾经问过我要不要改成养父的姓氏叶,或是随养母姓徐,但我坚持自己一定要姓蓝。」
因为,我打死都不愿承认,那个酒驾撞死我亲生父母的男人是我未来一辈子的父亲,连带那男人的妻子也是,通通不承认。
我是蓝家的血脉,理应是要为蓝家传承香火,他们凭什麽要我跟着他们家族改姓叶?用一句「你以後可是要靠我养的」就想逼迫我换姓,说什麽笑话!如果他们对我,有像对哥那样一半的温柔与照顾,那我可能还会看在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之下听话去改姓。可是没有!他们对待我比对狗还不如!当时哥小六,我小一,他捡了只路边的小狗回家养,他的父母发现後非但没有责怪他,甚至开心的每天照三餐喂食那只狗,有时食物不够还把我的饭拿给牠,让我饿了好几顿餐还没有人可以哭诉!最後是我饿到血糖过低,昏倒进保健室让哥知道後,他才把小狗托给朋友照顾,同时开始关心我,不让我再饿昏头。
你说,这样的人,还配让我称之「父母」吗!
我爸妈早就死了!没了!被那对以我父母自居的家伙给害死了!他们凭什麽夺走我的一切,凭什麽夺走了我的爸吗?凭什麽?到底凭什麽!
以领养的手法给了我物质上的生活,让我不至於「孤苦无依」好安慰自己的良心,不觉得……很虚伪吗?简直就是丑陋到了极点,令人厌恶、恶心、反胃!
为什麽……人可以自私扭曲成这样一个肮脏的模样?
突兀的站起身,我虚弱笑了笑,说:「抱歉,我人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又烧起来了。我先失陪了,下次有机会再和你们一起吃饭。」
语毕,我离开座位向咖啡厅门口走去,不管後头叶泽岚惊慌的呼喊,和再一次端着餐盘要上菜的服务生擦肩而过,在他诧异的目光之下推开店门,离开。放任那未上桌就先被我抛弃的奶油鸡肉焗烤饭还在服务生手上,我跨上机车,扬长而去。
去哪里?我不知道。反正只要能甩开脑里那挥之不去的烦躁感,去哪里,又真的有差吗?
没差的,去哪儿都没差的。停在红绿灯前,我似乎听见自己这麽说。
「喂,你要去哪里?你以为这样跑掉很帅吗?」
「什麽?」抬起头往声音来源看去,我愕然发现那个很冷淡的何楠居然骑着他的机车靠在我旁边,同样一副在等红绿灯的样子。
「你怎麽会跟上来?」而且为什麽要跟?
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他骂骂咧咧:「你以为我喜欢骑机车去追一个叛逆期二十四岁都还没过的女人啊?我的奶油培根义大利面都还吃不到两口呢,到底是谁害的!」
「我又没叫你追出来……」我低声咕哝,然後又被白了一眼。
绿灯,我还不确定自己究竟该左转、直走、还是右转,何楠这家伙倒是先催了催油门,丢下了一句「跟我来」便迳自向前直驶而去,丝毫没有要等我的样子。我怔了怔,不太晓得那句「跟我来」到底是真的还是我幻听,但後头的汽机车驾驶已经在狂按喇叭,叫嚣着对我比中指破口大骂「死婊子你走不走啊干」。我想,就算何楠没有叫我跟上去,大不了呛他一句「同路不行喔」,这样就好了吧。
啊,话说,我有那个勇气跟一个冷面男呛声吗?我边转动油门边思考这个严重的问题。
从小我就是个比内向──讲白点就是自闭──的孩子,再加上胆子小肺活量不够大,说出的十句话别人只会回我「啊?你刚说什麽我没听清楚」,所以基本上,和人呛声的次数几乎是零……如果呛哥哥以及用黄瑾涵这ID去跟柏成互相吐槽不算的话,就完全是颗鸭蛋。
糟糕,和何楠杠上,我好像是稳输不赢,光气势就输人一半了。
不知道黄瑾涵的气场能不能压过他……
黄瑾涵:去!你把姊姊我当成什麽了,渣渣。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收拾!
噢……瑾涵你怎麽这样……
不对,我觉得我该探讨的点似乎不是她对我见死不救、选择隔岸观火之类的,而是--为什麽她可以呛我!不是说双重人格的病耗一次就只有一种人格会清醒吗?我蓝蔚翎是醒的,黄瑾涵为什麽会跑出来!
其实我已经病入膏肓,两个人格都可以聊天了是吧?
老天,双重人格是有没有这麽神威啊。
黄瑾涵:……说,当初本王怎麽和你这渣渣成为好姊妹的?你老实说,本王饶你不死!
我才想问你那中二的发言究竟是从何学来的咧……
果然双重人格就是一种病,看看,这黄瑾涵的性子完全就是歪了。虽然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但打死我都不会承认黄瑾涵个性偏离正道这回事儿与我有关。绝不。
摇头叹气的把机车停好,我抬头,正巧对上何楠一双似猫的单眼皮美眸……不错,就是「美」眸。
一双猫眼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眼角微微的上钩,不若凤眼那麽的邪媚诱人,却是隐隐地散发一种内敛的的柔媚之感,再加上他意外漂亮的长睫毛,让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深陷在那黑瞳之中无法自拔,回过神,才惊觉自己已成了那双眼睛底下的俘虏。
「……何楠,」我盯着他,再认真不过的开口:「要不是你眼睛上方的那两道眉带有英气,否则我真心建议你,去做变性手术让这个世界上多一名美女造福众人的眼睛吧,阿门。」
为什麽要阿门呢?这我也不知道,顺口就讲出来了。不过我刚才说的是百分之百无杂质的真心话,何楠他除了那道剑眉有带出点男人的英气之外,其他部分完全就是卷着浓厚媚气啊。鼻梁挺直这不用说,帅哥美女都有的条件何楠绝对不少;但那白里透红的脸颊一看就知道皮肤很好,柔嫩又Q弹,肤质简直比我这女人还要棒。
重点是他的唇和那张纤细的瓜子脸啊!我知道这样紧盯别人的唇发怔很没礼貌,可是他的朱唇!唇形优美,薄而可人,同时又红润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只想狠狠吻上去!还有那张瓜子脸,如果说不看脸只看五官,那麽何楠就是「柔媚」,但脸型一加,那就是以体弱多病惹人怜惜着称的西施都比不上的柔似无骨病态美啊!人见人疼惜!
不过此时此刻,那个连西施都自叹弗如的美……男,正冷冷的瞪着我,媚眼寒光四射将人冻结,难怪我没办法在第一眼就看出他的美,可惜啊可惜。
脑袋想是这麽想,但我可不想把命断送在第一天见面的陌生人手上,只得呵呵乾笑着:「那个,何楠大人,小的刚才只是在和您开玩笑、开玩笑而已,请您别当真……」
冷冷瞅着我,何楠久久未语,让我一颗心彷佛在玩高空弹跳一般。装备绳子什麽的都穿好绑紧了,但你站在那高台上一整个就是双腿发软,膝盖牙齿没用的在那边抖抖抖抖抖……
然後当你终於决定要去丢枪弃甲投降不玩时,那个鸡八的教练就会在你背後!
助、你、一、臂、之、力!把你狠狠推下去!
「哼。」何楠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自由落体、重力加速度什麽的通通给我去死──!
黄瑾涵:渣渣,你到底要耍白痴到什麽时候啊?人家都走了。
啊,我又被呛了,哭。
瑾涵是坏人,让人家玩一下都不行。我嘟着嘴,小跑步追上那个走在前头、姣好的脸庞绷得死紧的何楠大大,同时心里努力思考着到底该用什麽方法向他道歉他才肯接受。
打哈哈请求原谅。不行,刚才失败了。
诚恳道歉。不行,越需要正经的时候我就会越失控。
买赔罪礼物。不行,我根本不知道该买什麽。
称赞他英气过人抵销前科。不行,好敷衍、超敷衍的。而且我有种一称赞完立刻就会被消灭的危机感。警察伯伯,请保护好我的人身安全,在我们面前的可是史诗级怪兽巴龙……不,何楠啊!
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何楠比巴龙更可怕,而且打趴了还没有增益效果(buff),超讨厌的。
蓝蔚翎……你给我正经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可恶啊,到底有什麽东西可以拿来让眼前这尊移动冰雕稍微融化一点啊!就算融出来的体积只有全部的百分之一我也开心啊!啊啊啊啊啊烦死人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