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後,黑影亲自前去茅山交还天书,正巧遇见况天佑带着天棠前来问候,黑影的到来令他们更感开心,大夥这一慰留,黑影反不好意思还了书便走,只得多留片刻。地界之人本就不易出现,当时流星借书走得匆忙,这时逮着黑影,毛平自然私心多问毛忧几句,得知毛忧在地界深受地藏器重,已是老怀安慰。
何有求从黑影手中接过天书,不免又问:「有帮到地藏的忙吗?」
黑影摇头一笑:「当时地藏独自在望乡台,没人知道到底查了什麽。」
况天佑奇道:「大哥在望乡台,又借用天书,难道是为了……」
黑影忙挥手:「我真的不知道。」
况天佑及时住嘴,识相不再多问。倒是天棠瞧着黑影,隐隐觉得这团人烟颇为有趣,竟伸出手来搔着黑影的腰,黑影身子一颤,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反让天棠开心,更加用力搔痒。黑影忙不迭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举手求饶,烟貌竟出乎意料化成人形。众人一望顿愕,隐隐觉得古怪。
黑影望着天棠的笑脸,忍不住道:「这可真奇特,我平时不露皮相,寻常人是绝无可能碰着我。」说着,又化回人烟。
天棠瞧见黑影变来变去的举止,笑道:「爸爸,他好好玩。」
况天佑赶忙拉下他的小手,轻声骂道:「怎麽可以这麽没礼貌?还不快道歉。」天棠连忙朝黑影说了对不起。
毛平忙道:「天棠这举止很特殊吗?」
黑影微微苦笑:「不是,不过你们知道我的身分,要碰到我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难免讶异。」
何有求笑道:「也不能怪天棠好奇,你这模样他一个孩子瞧了肯定觉得有趣。我看你以後再见天棠就别这副样子了,省得他老找你玩。」
「我这模样也是惯了,要用意念展露皮相反而还懒。」黑影搔搔头,笑了笑,「我得走了,地府事多,不能再久待。」
众人点点头,话别几句,便见黑影消失在眼前。黑影前脚一走,复生恰好开门而入,得知黑影方才来过,不免又气恼,怨黑影连留下来见他一面也懒,枉自己和他称兄道弟。何有求笑斥几句,懒得理会复生的抱怨,复生顿觉无趣,拉着天棠来到自己房中玩。
见着复生二人离开,毛平冷不妨道:「黑影刚才的行为,你们不觉得怪吗?」
况天佑忙道:「毛师父指的是什麽?」
「就是天棠能碰到他,你们不奇怪吗?」
何有求沉吟道:「如果是,这对天棠来说是好是坏?」
毛平也是疑惑:「难说,但地藏既然盼天佑他们引导天棠的能力,也许这件事能成为助力之一。」
况天佑摇摇头:「我瞧黑影只是一时松懈,才让天棠无意碰着他吧,这能碰到鬼说来也不是什麽好事。」
「能了解他有什麽能力总是好事吧。」何有求反倒好奇,就瞧这事儿透着新鲜有趣,已道:「不如试试看。」
况天佑急道:「不好吧,黑影跟寻常的鬼不一样,你这麽贸然要试,如果伤了天棠怎麽办?」
「我们这里是哪儿?茅山啊,哪个鬼敢在这里挑事,是想灰飞湮灭了吧。有我们在,你放心。」何有求按捺不住想瞧新鲜,没等况天佑点头,早打定主意。
况天佑只得压着不安,一方面也真想看看天棠有什麽不为人知的能力,便乖乖坐在一旁,毛平微微一笑,也任由徒弟去试。何有求坐来办公桌前,朝里头唤了复生几句,只见复生匆匆带着天棠出来,把人交还给况天佑,就赶忙站在师父身旁,等着吩咐。
「这阵子你学得不错,我想着可以让你分担一些事了。」复生听了大喜,乖乖等着何有求下一句,「我们学道不仅除妖驱魔而已,道义恪守的就是助人,这个助不能只仅守於人,便是鬼有求而来,我们也该相助。要你分担的这件事,就是学着怎麽助鬼,你帮的越多,越能看清鬼的本质,对你学道越有帮助,这是双赢。」
复生连忙点头,何有求也不再多说,将道具法器一字排开在桌前,嘴里念完咒语,果见屋中霎时出现满满鬼影。况天佑将天棠紧紧抱在怀中,一时间,温度像是一下子降了许多,复生呼出的气感觉都结霜了。
「茅山又大开方便之门了,自求叔不在,我们可是求助无门啊──各位,咱们得好好谢过茅山派的大义,我们铭记於心,才有尔後的机会啊。」群鬼无不喧腾四起,纷纷先跪了下来磕头,才挤到何有求桌前。
「一个个来,总会轮到的。」何有求厉目一瞪,众鬼连忙排队,乖乖等候,不敢再乱,「你先说,哪里不对劲?」
那鬼搔搔头,吞吞吐吐:「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东西,这段时间一直没劲。」
「一个鬼能吃什麽,还不是冥纸香烛吗?」何有求一丢红绳,只见那鬼俐落接过,圈在自己手上。何有求探了好些时间,这还没开口,竟见天棠指着这鬼,笑嘻嘻对况天佑道:「爸爸,这人的肚子好好玩,里头有好多纸好多蜡烛,还写上好多人的名字喔。」
那鬼一听,竟连忙低下头来,不敢抬脸见人。何有求暗自一笑,举手招天棠过来,况天佑深吸了口气,点头让天棠过去,才听何有求笑道:「天棠,你瞧见这叔叔肚里有很多东西吗?」
「对啊,这叔叔的肚子里好多东西。」天棠无邪张着大眼,竟一手抓住那鬼的手腕,又奇又疑,「好奇怪,这叔叔身上很不开心啊。」
乍见天棠这麽轻而易举就抓住了鬼,不提况天佑等人有多惊愕,连群鬼也惊呼纷纷,何有求瞪着那鬼道:「你是不是偷吃烧给别人的冥纸蜡烛?」
那鬼尴尬道:「对不起,我没有後人,每年总得等到中元才能饱一回,实在是熬不住。」
「你不要命了,这是别人的福泽,你根本无福消受,更会遭致诅咒,以後别再这麽做。我会施咒将你肚里的东西取出,虽说每年只能饱上一顿,但总比积恶好。往後你真饿得难受,我茅山一年三节会大开方便之门,你可以来此填饱。」何有求说着,已取出那鬼肚里不属於自己的福泽,那鬼连连称谢,这才开心离去。
依序又往前站了一鬼,何有求推推天棠,让他试试,天棠不明所以,开心握着那鬼的手,不到几秒,竟惊愕地甩开:「这伯伯好烫,好像身上有太阳!」复生怔怔望着天棠,对自己什麽都瞧不出有些不解,他学了这麽久竟不如一个五岁孩子,不由得有些郁闷。
何有求皱眉:「你的屍骨最近晒到日光?」
那鬼苦着脸:「是,前阵子儿子请人来替我拣骨,可是他们没注意时辰,让我的屍骨曝晒在日头耽搁了。我当即浑身就热,在地府的时候就烫得直打滚,我才知道自已出事。我托梦给他们,他们也浑然不明,每日我就这麽热,热得好想揍我儿子啊。刚好师父又开方便之门,我就赶紧求冥王给我假条外出,想请师父帮帮我。」
「你留下前生生辰与大名,还有你儿子的联系讯息。这事儿挺棘手,我得尽快解除你的痛苦,否则你後人难以安宁。我这会儿先暂时替你消热,你安心返回地府,我们处理好就会与你联系。」
这麽探了许久,不仅复生从中学得许多,何有求与毛平更是瞧出天棠的能力。况天佑心中藏着天棠这不知好坏的能力,很快就告辞何有求等人,忐忑带着天棠离开。
当晚,颜家兄妹结束一日的案子,这会儿滔滔不绝向师兄报告,没听见复生在一旁插嘴,不由得有些不对劲。何有求见他没表现出任何异样,於是也没留心,这时听颜日诚这麽提醒,想复生的确是跟往常不同,如此安静就绝对古怪,索性唤他出房。
复生无精打采出来,不知是病了还是怎地,月甄连忙将手放在他额前,复生已轻轻拉开,只道:「月甄姐,我没事啦。」
月甄驳道:「平时坐不住的人,现在连走路都这麽没精神,没事才怪。」
「我真的没事。」
何有求道:「复生,你心里有什麽事不妨说出来,让大家替你想办法。」
复生懒洋洋回道:「师父,我说了没有,你要我怎麽挤出事来?」
何有求还想再问,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问起,嘴一张随即又闭上了,复生见何有求再没什麽想问,便藉词离开。颜日诚平素见复生多话惯了,难得瞧他这麽安静,猜测他心中肯定有事,只是这件事料来说大不大,提了可能没啥帮助,这才不肯多提。他转念一想,转头询问何有求今儿有什麽特别之处,何有求也没隐瞒,将下午之事全数说了。
颜日诚轻叹:「师兄,你这人平时不是挺细心的吗,怎麽复生不对劲你却看不出来?」
何有求诧道:「你知道复生怎麽了?」
「复生是大失自信。」
何有求疑道:「大失自信?」
「复生平时多受你夸赞,你夸得越多,他就越自信,我们之中也的确属他最有天份,我们心知他也知。下午时你明着要给他事担,暗的却是要瞧天棠的能力,复生并不知情,只知道自己不如一个五岁孩子,不受打击才怪。」
何有求忙道:「我也的确要他担这件事啊。」
月甄道:「你在他面前一再借用天棠的能力也是事实吧。」
「我是想知道天棠的能力到什麽程度,才会一再让他试,我真没要打击复生的自信。」何有求连忙辩驳。
「师兄,复生这个人挺像你,喜欢表现,你想想自己若不受师父重视会如何沮丧,你就会懂复生的感受。」月甄笑了笑,已盘算不介入他师徒俩,站起身只道:「你做为师父,可得小心别遭致徒弟的怨,我跟大哥可没精力当你的和事佬。」说着,已前去毛平房中问安,再不多事。
颜日诚翘起二郎腿,朝着何有求一笑,也打算不管,开了电视只专注看着新闻。何有求暗暗思索,想着复生一下午的言谈举止,的确是有古怪,天棠的能力任谁瞧了都顿感不如,何况是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