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天晴,梁王倞的队伍进了城。萧子容把车帘子卷起,边走边看西京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们和商贩。她从小住在苏州,后来随哥哥搬到杭州,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西京有的,苏杭都有,西京没的,苏杭也有,倒是西京大街上的食肆香气抓人得很。
“饿了么?”梁倞也闻到了鱼香,他在杭州萧府吃过一次饭,萧子容爱鱼如命,梁修逗她是属猫的。“好饿啊。”萧子容摸摸肚子,她改了女妆,有些动作还是像男孩般随性,梁倞却越看越喜欢,若是像世家女子般饿肚子也不敢说,动了几筷子就说饱了,那便不是萧子容了。
梁倞和萧子容走进酒楼的时候对面的食肆临窗的那桌子正有人打量他们。“梁王身边那个红衣女子是谁?”上官琏月摇着扇子,一桌子人摇头,有机灵的立即去查了。
“上官兄,梁王何时向宰相大人提亲啊……”桌上有个没看到上官琏月的黑脸,上官琏月“砰”地收扇子敲桌子,“哗”地打开扇面又猛扇。
说到梁王倞,上官琏月一直觉得难搞,在天机峰上梁王一副十分属意妹妹的意思,开口闭口上官小姐贤淑温婉大家风范,但是回了京,梁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害得自己还被老爹臭骂不干正事,冤枉啊,如果不是为了让妹妹当上梁王妃他没事跑天机峰干嘛,区区一个天机峰论剑榜眼值个屁!
打听的人很快回来,说梁王包下了整个对面酒楼,混也混不进去,那人又买通了掌柜,掌柜也只能把菜盘递了梁王府的管家,进不得屋里,不过掌柜得了机会瞟到一眼,说梁王身边的红衣姑娘模样十分年少,听梁王牵她上楼的时候,叫她“蓉蓉”。
“蓉蓉?”上官琏月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西京城有哪家世家的女儿既年少又叫作蓉蓉的,况且梁王这般小心做作,显然是对这女孩颇为维护,上官琏月心里警铃大作,折扇开了又合,安排下人如此这般那般。
过了大半个时辰,直等得上官琏月抓耳挠腮的时候,人出来了!
梁倞给萧子容披上斗蓬,戴上雪帽,才牵她出来酒楼。进了西京城,人多嘴也杂,萧子容是女孩的事萧家不肯说,当日天机峰上知晓的人也甚少,连父皇也私下告诫过他和梁枫莫传出什么对萧家不利的流言,梁倞今日背着萧国舅给萧子容换上女妆,纯粹是为了能一睹萧子容女孩儿的模样。
下了楼来,梁倞自自然然地搂住萧子容,她身量还未完全长开,搂着更觉娇小。萧子容被雪帽遮住大半张脸,仰着头不解地看了看梁倞,忽然想起什么——“呀!我哥说中午要来接我!啊呀啊呀!”“不急,我自会派人去迎子遥,我们刚才不是说要去樱花苑看樱花么……”“不去不去!我要回去!”萧子容着急,哥哥离开时约定了何时何地会合,今天正是会合的日子,要是他在约定的地方找不到她,爹爹也不在,哥哥得有多着急!
“你的护卫不是在这,让他跑一趟知会子遥可好?”梁倞没办法了,转头看到倚着马车的长明,正好,打发他走。
“我在城南有一所院子,载了满院的樱花,最漂亮的非粉色枝垂樱花莫属,枝垂樱又名瀑布樱花,顾名思义,满树的樱花像粉色的瀑布一样垂下来,如今正是花期呢。”梁倞柔声说着,萧子容咬了咬唇,招手把长明叫过来。长明跟了两人一天,正在纠结是跟着悠闲的两人赏樱花,还是返回约定的地方找主人和哥哥长灯,一听萧子容吩咐,他立即就走了。
“上车吧。”梁倞扶了萧子容,萧子容正要上车,横里头有人惊叫,“闪啊——马惊啦——”街的那头一匹枣红大马咬断了缰绳,发狂冲了过来!
梁倞应变极快,扶萧子容的手变扶为抓,抓住她臂带进怀里,旋即一退三丈。守护马车的梁王府侍卫也动作迅捷,一个一把抓住扎住马上唇的断缰绳,一个抽刀一刀斩下马头,失了头的疯马轮起两只前蹄乱踩几下,枯咚倒地毙命。
梁王府侍卫手脚麻利地打扫现场血迹,梁王府的车夫安抚自家马,一切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四周围观的百姓有认出的交头称赞。梁倞听怀里的萧子容“啊呀”了声,连忙拨开她雪帽,“怎么了?”。“欢欢被你压扁了……”萧子容推开些两人间的距离,斗蓬里的小狗欢欢一跃而出,八叽,好巧不巧,正扑到一个凑过来的男人脑门子上。
“梁王殿下——啊——什么东西——”上官琏月甩了一巴掌自卫,小狗欢欢的反应多快,一双小短腿在他脑门上一蹬,愉悦地又跃回萧子容怀里。
“啊——殿下——我不是说您什么东西——您怎么会是东西——不不——我是说狗——”上官琏月看到梁倞脸色,语无伦次地把本来想好的搭讪的话都忘了。
梁倞沉着脸,给萧子容戴上雪帽,扶进车里。原先他骑马,因上官琏月的出现,梁倞也上了马车,车夫一甩马鞭,上官琏月倒退三步,眼睁睁地看着梁王倞半个字都没搭理他走了。
车驶出一段,车厢里梁倞沉默不语。“倞哥哥。”萧子容叫了声。“嗯?”梁倞应道,他在想刚才的事,惊马、上官琏月、他和萧子容。如果他没猜错,上官琏月和那匹惊马脱不了干系,他这么做,恐怕一来打探萧子容的身份,二来用惊马试验,试他梁倞到底有多紧张身边的人。说起来,他晾着上官家有大半年了,上官琏月的爹是当朝宰相,他还有个妹妹名叫上官琏星,已满了十八岁,但因为上官世家想把女儿嫁给他,所以至今未有婚配……这么一想,那个没脑子的琏月公子今天倒做了件有脑子的事!
“刚才那人是谁呀?这么冷的天还扇扇子。”萧子容逗弄欢欢,随口问道。
“他叫上官琏月,是西京的一个世家子弟。”梁倞不愿多谈上官琏月,那公子哥养了一班舞文弄墨的文人画匠,刚编完了《天下美男志》,整天花痴着访遍天下美女编一本《天下美女志》。
“上官琏月!”萧子容霍然抬头,“就是他拆散谨之与他妹妹,把谨之赶出西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