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很不好惹。
但是他已经理清了思绪,所以没什麽好怕的。
齐商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发迹滑落,虽说他现在感到自己能够非常有条理的应对现状,但还是有些紧张。毕竟不久前和李修在卧室里刚刚爆发了一场很不入流的争吵,他嘴上不受控制,吐露出难听的言词,更重要的是,那些话听起来既不知好歹,又没有逻辑。
就像他最近的心思一样。
齐商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引来身上人一只温热的大手。
李修磨蹭着他的侧脸,脸色深沉,“怎麽了?”
齐商睫毛颤了一下,李修额头低落的汗珠滑入他眼中,像逞强一样,他强迫自己睁着双眼,既不躲避,也不示弱。
男人对他的默默承受好像很满意,抚摸他脸蛋的手更加温柔,只是对手掌刚刚碰到肌肤时他下意识地躲闪似乎不满,拇指钳住了他的下巴。
齐商是个十分敏感的人,他不迷信直接,但喜欢直觉。此时他直觉面前有一张看不见的网,这张网坚固,复杂,精细,不是一日两日之功能做成的,那张网明显已经被人张开了许久,只是他近日才发觉。
“说话。”李修声音更沉,还有一丝不明的喑哑,十分性感诱人。
“放……放手。”齐商试图侧头。
“呵呵,放手?”李修喘着气喷在他耳垂,男声中的嘲笑一下激怒了早起反应的齐商。
耳垂被牙齿碰到,微微湿润又色情的挑逗,程度适中的刺痛感是齐商最为喜欢的。他朦胧地睁着眼,不知不觉间,已是双唇微开地凝视着李修。
齐商痛恨自己的身体,总是轻易被人挑起欲火,若是别人,若是它时,他还能横加抵抗,约束本能的诱惑,但是躺在这张沙发上,被这个男人禁锢在怀中,这些条件无一不使他情不自禁。被李修拥抱的感觉,他已经好久没感受到了。
他想念那种感觉,四肢百骸都想念得发痛。
面前的网愈发明显,渐渐靠拢又不易察觉。齐商叹了口气,这麽美好的气氛,他心口却越来越清晰地疼痛。
“我……”
齐商屈起双腿松垮地靠在李修腰间,看着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好像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到了嘴上,只是生硬地卡出一个字。他半张着乾燥的唇,天花板粉刷成淡黄色,有些单调,他眨眨眼,不知为什麽竟想到能不能要求李修在那上面加一些装饰。
李修熟悉的面孔越来越近,他也微微喘着气,半张着唇瓣,嘴角上因为乾燥而起皮。
李修靠近齐商,下唇抵着他的鼻尖,然後移到嘴边,两人唇瓣相触,一张一合道,“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这房子,是我的。”
“我怕我告诉你,你就不跟我同住了。”
“你的房租我一份没动,都存起来了,本来准备年底以奖金的名义还给你。”
“对不起,你想走,我知道。可以,随时都能走。”
“房租,你看看找个时间,我打给你。”
最後一句话,说得缓慢又清楚。
齐商看着李修略微愧疚的脸,不知为何,没有意料中的愤怒。
自从两个月前和冯未开房时无意间看到李修和商奕德的合照,他就找人私下侦查这两人的资讯。公务上的事情,都是明面上能打听到的,不需要一起查找,窥探别人隐私的事情,齐商一向不屑於做,本来打算粗粗地调查一遍,搞清楚李修到底有什麽背景,也就算了。所以得知李修和商奕德是异父异母,一起长大的兄弟时,他就打算住手。然而私家侦探或许是见他给的小费额度颇高,邀功似的顺带着送来了别的资料。
他只吩咐了李修的学历和近些年的履历资料,以及家庭背景,然而侦探顺便告诉他这房子就是李修本人的,是他母亲刚刚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李修的父亲年轻时从商,中年时遭遇了一场车祸,发妻不幸去世,他的身体也受了很大的损伤,双腿不太灵便,於是渐渐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商奕德的母亲就是这时进入李修父亲身边的。还算年轻的女人和中年男人已经认识多年,她和别人结婚後生了一男一女,女儿跟着父亲,儿子,就是商奕德,跟她一起嫁到了李家。
李修後母和原先丈夫的婚姻是否幸福美满,侦探并未告诉齐商,这些事情太过久远,调查起来难度很大,何况齐商没点明这方面的需求,侦探也只是粗略的给了一个介绍。
那时齐商正为了李修莫名的野心上火,得知这件事,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正面临一个关系户的挑战。在这个领域里摸爬滚打数年,他也有自己的人脉,关系上,倒也硬气。他担心的不是李修有没有背景,而是他有怎样的背景。
齐商马上让私家侦探继续调查下去,不出所料,李修的人脉比他曾经以为得深厚许多。他的後母当年是做房地产起家的,借着国内那几年刚开始炒热的房地产东风,再加上李修父亲的帮助,女人稳稳当当地朝上走着,现在恰好是原运集团的董事之一。她的大儿子商奕德,近几年正逐渐接手母亲的老家底,也是从房地产做起,慢慢朝原运内部发展。
看来李修是个不好对付的关系户。
那次在酒店宣传册上看到商奕德的身影後,齐商平日出差或开房特别关注了一下常住酒店的所属地产商,所以当在侦探汇来的资料中看到商奕德已经接手数家酒店的管理权和所有权後,并不惊讶。
做酒店出身的人,无非是看上去生活乱了些,其他倒没有什麽。很多时候,他们的生活比外界以为得要单调许多。这个行业看似光鲜,其实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反倒没有长期交往的朋友。很多做酒店管理的经理最後离职的原因都是因为得不到实打实的人脉,又不得不游走在高要求的客户间,提供高品质服务,导致心理焦虑,甚至抑郁。
这些都是小事。他担心好友,查清楚商奕德没干什麽违法犯纪的勾当後,很快平静下来,刚和商奕德打交道,他就看出对方非富即贵,那男人的情况想必颜渊回都知道。
“啊啊……!”两人相对沉默了好久,李修温柔摩擦齐商下巴的拇指狠狠按了一下。
齐商眼神暗了下来,回到身上那人脸上。
眼下该担心的,是他自己。